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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色(151)

作者: 壹月 阅读记录

“哈哈哈。”

元修大笑不止。

吓得远远路过的宫女赶紧跪倒,大呼:“皇上恕罪。”

恕的是什么罪?

根本无罪可恕。

“舒展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元修的眼睛很亮,阳光映在里面,像碧海里一望无际的海面,深邃幽远。

她知道元修喜欢的是什么。

他喜欢的,是她的绝对忠诚。

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他,她也绝对不会那样做。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傻子。

皇后生产的那天傍晚,突然起了风。

风卷着微尘在皇宫内院中肆意扫荡。

太医院当值的太医被匆匆请去皇上的寝殿,原来那日是皇后的生辰,元修有心,将她接到自己的寝宫,据元修身边的公公说,当晚皇上与皇后正对桌而饮,皇后突然感觉腹部不适,刚一起身便见了血。皇上吓坏了,忙命人去传太医。

那天舒展休沐。

本已早早爬上了床,却被元修一道秘旨给召进了宫中。

皇宫甚大。

即使皇上所在的寝宫喧闹如斯,其他地方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没走正门。

凭她的轻功,宫中的御前侍卫想要发现她还要再等几十年。

一路疾行至元修宫门口,里头亦是灯火通明,整个殿门前整齐的跪着宫女太监,一个个低垂着头,身体发着抖,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元修处死。

跪在前面的一个小太监识得她,小声的唤道:“舒大人。”

她停下来,侧头看向那小太监。

小太监说:“还请舒大人替我们求求情。”

她挑眉,“你们犯了什么事?皇上要这样罚你们。”

小太监摇摇头,不肯说话。

她亦不勉强,抬腿进了寝殿。

陈锦是个温柔的性子,即使在这种时刻,亦发不出那种声嘶力竭的喊叫,整个宫殿里有一股压抑的沉闷,让人喘不过气。

巨大的屏风后,几个稳婆着床团团转。

元修在屏风外,焦虑不安。

太医在他脚边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

她鲜少见他有这样思绪外露的时候,就连当年他攻入京城差点反被围剿时亦没有此刻这般焦急惶惑。

“你来了。”

元修发现了她,黯淡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亮光。

“皇后吉人天相,皇上无需太过担心。”她不带感情的安慰道。

元修似乎并未察觉她的语气,自责道:“都怪我,不该一高兴便让她跟着喝了几杯。”

“微臣想进去看看。”她说。

元徵虽有诧异,但仍是准了,连犹豫都不曾。

屏风上绘着牡丹,平日里看着很是雍容娇艳,此情此景,却只觉得惨淡。

元修曾说陈锦像牡丹。

他甚至当场吟了首诗。

诗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唯有牡丹真绝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转过屏风进去。

陈锦躺在诺大的床上。

像汪洋大海中一片摇晃的小船,不知浪从哪里来,何时来,随时都有翻过去的危险。

她看见了舒展。

眼里突然浮起一丝亮光。

颤抖的手臂突然缓缓抬进来,朝着舒展伸出手,“舒……舒大人。”

她信任她。

这是后宫公开的秘密。

一国之后,竟信任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舒大人。

真好笑。

“救救我的孩子。”皇后说着,眼角淌下泪来。

她走到床边,握住那只纤细的柔荑,声音也变得轻了,“用力,他快要出来了。”

皇后仿佛听进去了这话,几个呼吸间,突然使了劲,稳婆在被褥后方惊喜叫道:“娘娘再用些力,已经看见头了。”

“用力,陈锦。”她说。

“已经看见身子了!”

“用力。”

“孩子出来了,娘娘——”

稳婆的声音嘎然而止。

宫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听见陈锦突然加重的呼吸声。

“这孩子……啊!”

稳婆的惊叫声惊动了屏风外的元修。

他疾速奔走的身影映在牡丹屏风上,转眼间便走了进来。

屋里血气还未散去。

元修眉宇凝重地自稳婆手中接过那浑身带血的婴孩儿,突然,他目光定住,脸上一抹不可置信大刺刺摆上来。

陈锦挣扎着要爬起来,被她一把按住,“皇后刚生产,不宜乱动。”

屋里众人皆是心神不定。

那孩子……大概有问题。

自出生到现在,竟是没有啼哭一声。

半晌,元修抬起头,望向床上虚弱苍白的陈锦,“锦儿好好休息,我先带孩子出去。”说罢不顾陈锦哀求的目光,大步走了出去。

……

陈锦的孩子只活了一天。

整个太医院查不出原因,元修震怒,却只能将那孩子厚葬。

宫中开始流传,说皇后生的孩子无故夭折,实乃天下大乱之象。

自孩子出生,陈锦未能抱过一下,加之流言越来越盛,还有月中的陈锦终于病倒。

那时元修该还是喜欢她的。

命太医日日诊脉,一下完朝便往陈锦处去。

这宫中,本是看人下碟子的地方,即使孩子早夭,陈锦依旧是皇后,依旧颇得盛宠,旁人自然不能怠慢。

陈锦每每见了元修,都是垂泪。

元修心中本就烦闷,却也只能将这一切压下,温言细语的劝慰。

那一阵子,整个皇宫都罩在压抑之中,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元修。

……

寻常人家亦如是。

比如此刻的陈府。

屏风后面,仍能听到叶姨娘的呻吟,却是越来越低,直至再也听不见。

陈夫人叹了口气,不知是对谁说:“看来是不中用了。”

陈茵看向她,轻声道:“叶姨娘吉人天相,肯定会母子平安的,阿娘你别多想。”

“怎能不多想,”陈夫人道,“那毕竟是咱们陈府的血脉,你阿爹的骨血。若是真有个什么,要如何跟你阿爹交代?”

闻言,陈茵呡了呡唇,尔后才道:“要如何交代?左不过一句天命不可违。”

陈夫人似没料到她竟说这样的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陈茵也自觉失言,忙把话圆回来,“但是事在人为,咱们请的是全京城最好的稳婆,从来没有失过手,相信叶姨娘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陈夫人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陈锦坐在桌旁,杯子里的茶有些凉了,她仿若未觉,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唇齿间皆是苦味,像世间所有的磨难,避无可避。

里屋渐渐没了声音。

安静得如同黑夜过去,白昼即将来临时死一般的清晨。

突然,一声高吭地啼哭声传来。

外间的陈夫人与陈茵同是站起身来,目光穿过屏风看向里屋。

陈锦将茶杯放在桌上,跟着站起来。

稳婆抱着婴儿欢天喜地走出来,对着陈夫人福了一福,“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那一刻,陈夫人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仿佛是高兴,又好像不高兴。

愣愣地看着那孩子许久,她才像终于反应过来一般,露出一个迟来的笑容,答上两个字,“同喜。”

稳婆笑道:“夫人要不要抱抱这孩子。”

陈夫人凑过来,看了那襁褓中的孩子一眼,然后才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那孩子本在哭,被陈夫人一抱,竟止住了哭声,破啼为笑了。

稳婆见了,欢喜道:“这孩子与夫人真是有缘呐。”

陈夫人但笑不语,只低头哄那笑得可人的漂亮孩子。

陈茵也凑过头去看,嘴角微勾,极淡的笑着。

“把孩子抱进去给他阿娘看看。”陈夫人将孩子还给稳婆,开口道。

稳婆答应着,将孩子重新抱回了里屋。

陈夫人也跟着进去,叶姨娘满头满身的汗,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正侧头看躺在她身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