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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邑王妃从军记(232)

作者: 度迢迢 阅读记录

云月绝笔

信纸上布满泪痕,最后几个字虚浮无力,仿佛执笔人写完这几个字便倒下了。周旷珩看完信便失了魂一般坐在龙椅上,连背都挺不直了。

他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他们走了以后,他让黑虎带走了所有人,他又看了一遍信。他的双手发颤,嘴唇也在颤抖,呼吸一重,眼泪就这样流下来了。

云家一众人还候在殿外,看着黑虎带了人出来。他们都不明所以,连云霁都不敢放心。

不一会儿,殿门从里面拉开,周旷珩走了出来。忽略掉所有人的行礼,越过他们去了校场。

他牵了马,要出宫。木辛赶来问怎么回事。云霁一惊,随木辛去追他。

他果然向北而去。他想去见云月,不顾一切想见她。

信里的语气,真的是濒死的遗言,他看着最后无力的那几个字,仿佛她已经死了,她没有去北疆,他们都在骗他。

☆、月城春一

北疆已是处处白雪皑皑,枯灭的秋草只在雪面上冒了个尖。

周旷珩来到了示黎镇,寅隐带他去了云月的家,她自然不在。院里有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瞪着大眼看着他们。

“别跟你家将军说我们来过。”走时云霁对小鸪说。

“你们……”小鸪问。

“不该问的别问。”云霁拿出云家的名符给她看了,小鸪闭紧了嘴。

“朕要去看她。”周旷珩嗓音沙哑道。

“是!”寅隐很高兴,只要他们见面了,他就可以回去了。

“陛下!”云霁不顾一切拦住他们,“如此张扬去见她,陛下可曾考虑过云将军的处境?”

“你说什么?”周旷珩停下了脚步。

“一年前她来到此处,就是因为没有信心面对陛下面对朝野。如今朝中和靖边侯逼得正紧,陛下要让云将军回京与您一同面对吗?”

周旷珩神色松动,云霁接着说:“况且,陛下可曾想过,当年陵关一役如此巧合,是否有人从中作梗?”

闻言周旷珩震动,握紧了拳头。良久,他终于妥协。

“寅隐,带朕去能看到她的地方。不要让人发现。”

树木光秃秃的,树枝上积了寸许薄雪,十几人穿过林中,除了两串脚印,什么也没留下。

云霁拖着一条跛腿,跋涉到周旷珩身边。

山坡下便是示黎镇北疆军营地,士兵在扫雪,扫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兵牵着马走来走去。

“她每天都会出来练兵。”寅隐说。

她做了骠骑军大将,他们早就知道了。

天已大亮了,小兵陆续来到广场上,独不见云月。

“你说一年前有人从中作梗,是谁?”周旷珩问。

他的声音很冷,和着寒风,令云霁打了个寒颤。

“回陛下。”云霁郑重道,“是丰林郡主。”

周旷珩背对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虽然当初送信的小兵已死。但总有证据留下来了。半年前,云家派出去的人在她的身边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

“一枚印章,刻着‘皎兮’二字。”

话一说完,云霁便看见面前的人背在身后的手捏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寒风猎猎,吹得人脸上生疼。

广场上的雪扫得差不多了,一个小人儿骑着大马从北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有几个扫雪的小兵围过去,马上的人手执红缨枪,一枪挑开了他们手里的铲子。他仿佛听见她说了话:“拿刀去!”

她打马走到广场前头,转过身面对着他的方向,她一动不动,他几乎以为她看见他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寅隐抬手拦住了他:“陛下……”

“朕知道。”他开口,声音干涩。

不一会儿,马上的人举枪,仿佛在对人打招呼。他几乎就要冲下去,却见她的对面打马走去一个男子。那个男子与她并肩而立,不时看向她,可她只是平视着广场,越来越多士兵打马聚过来。

山坡上的人看了许久。广场上的人在练军阵,云月穿梭在其中,时而大吼,时而挥舞红缨枪。他看出来,这个阵法还在初步练习阶段,士兵的骑术不太好,配合也不甚默契,可他也看到没有士兵怠慢,一次次练习下来,他们的进步很明显。

晌午时分,士兵下马吃饭去了。站了一上午,云霁累得腰杆都直不起来了。双脚沾了雪,化成水,现在脚趾冷得发痛。

“为什么不告诉朕?”周旷珩问云霁。

云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她当初快死了的事!”

云霁吓了一跳,浑身热了起来,他跪在雪地上,埋头道:“当时那样的情形,即便陛下知道了也无能为力。若非三叔及时赶回来,她已经死了。”

“若非朕要抄云家,朕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

云霁不敢回答。

“说!”

“是。”云霁只能如此说。

周旷珩想杀人,可他怀中还放着云月的信,他强行忍住了。

“你们让她来北疆,你们云家人就如此不在乎她?”想到他的小月儿没人疼没人爱,他真的想现在就把她抢回去,关在殿里,抱在怀里,寸步不离。

“回陛下,若是她不来北疆,迟早也是个死。当时三叔一家都悔死了,可是为了她好好活着,还是让她来了。云家半数暗卫在这军中,还有陛下的暗卫在,她不会有危险。”云霁说,“请陛下冷静,回京吧。若是丰林郡主发现,云将军才是真的危险。”

云霁动了心思,把仇恨引到了魏归身上。一年前陵关战役,是她搞的鬼,云家已经确定,皇帝和相非只是怀疑。

可是现在,周旷珩对她动了杀心。她非死不可。从前云月连他的剑都拿不起,现在一杆红缨枪也舞得生风了,都是她逼的。

“你,你们,从来没有给过朕选择的机会,都逼着朕做恶人。”周旷珩看着山坡下的广场,眼睛一眨不眨地,片刻便红了。

“若是她没了,朕会让所有人后悔你们曾经做过的事。”周旷珩说,帝王的霸道之气尽显。

饶是云霁心内镇定,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知道,眼前这个陛下此话绝对不假。

“是。”云霁埋头,郑重回答。

云起写信来,告诉她,皇帝至今未娶妃子,问她过年是否要回家。云月写信回道:战事频繁,无暇归家。望父母兄弟安好。

写完信,刚送出去,战事又来了。出了帐门,去马场的路上,遇见个熟悉的面孔。

“樊六?”云月叫住那人。

“云将军。”樊六站住,对她恭敬行礼。

“你不是在家中照顾老母么,如何到军营来了?”云月皱眉道。

“家中父兄都战死了,自然就轮到我上了。”樊六摸着后脑勺,有些腼腆道。

云月深吸了口气,对他说:“到扫雪营去,我这儿不收你。”说完转身就走。

“云将军,云将军……”樊六追上来,“我能打仗,我不去扫雪。”

“参军多久了?”云月不停留。

“半个多月吧……”

“谁收的你?”

“韩副将。”

“听着,他收的你,可本将不要你。去扫三个月的雪再来见我。”

樊六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地,几乎快哭了,最终还是去了扫雪营。

云月找到韩方问他:“樊六是你招的?”

“是啊,怎么了?”

“他家就在我家隔壁,他的父亲和五个哥哥都战死了,他们家就剩他和他的老母亲了。”

“可你说的,保家卫国 ,活得值得便好。”

云月虚起眼睛,风吹红了她的眼眶。

她嗓音干涩道,“他那样的新兵,上了战场,很难活下来。”

“可他总要上战场才能变成老兵……”

云月许久没说话。骠骑军的兵都快集结完毕了,她才说:“下了战场喝酒去。”

韩方愣了片刻,从前聚众喝酒都是他们拖着她去。今日她居然主动说要喝酒,他当然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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