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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142)

桑布的爹娘也怔怔地不知作何反应,还是她娘先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着答应:“好,好,赶紧进屋坐,别站在外面了,山里地方晚上凉。”

秦亦满脑门子的汗珠都不敢抬手去擦,实在不知道哪里凉,但也只能讪笑着点头。

桑布的爹杵在门口,被妻子在腰间猛地一掐。这才回过神来,沉声道:“哦,先进屋吧。”

院子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也不知有多大,但是晚风送来的阵阵清香,让秦亦觉得院内应该有许多花草。屋子都是用当地开采得石头层层垒起来建造的,看上去年头不少,感觉十分古朴厚重。

屋内陈设也极其简单,都是原木打造的各种家具,有的连树皮都没有剥脱。由于是在岭山中的一小处山腹,湿气极重,所以家具看着都像刚从树上看下来的一样新鲜,甚至有把椅子的扶手上还探出一支嫩芽。

众人落座后,全都相顾无言,桑布娘进去端了几杯茶出来,笑着说:“山里没什么好茶叶,都是山里采得竹叶和山茶叶,别嫌弃。”

“这样才好,山间的东西最吸取天地灵气,其实比那写外面那些昂贵的茶更好,只不过世人大多不懂得欣赏。”秦亦坐下后慢慢找回了点儿状态,觉得总这般僵持着也不是回事,在他们眼中是自己拐跑了宝贝女儿,总要表现得主动些才好。

果然听了这话,桑布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虽然没开口接话,但总算是让秦亦觉得看到些曙光。

桑布此时也从刚刚与父母相见的喜悦中稍稍冷静下来,见气氛尴尬,刚想说话,就听一直没开口的桑布爹忽然问:“叫秦亦是吧?”

“是的,您叫我秦亦或者小秦都行。”秦亦忙接口道。

“跟阿布认识多久了?”

“六年了吧……”

“多大了?”

“刚刚加冠。”

“祖籍何处?”

“江南道裕丰府下辖洺谷县……”

“家中父母安好?兄弟几人?”

“父母双亡,只身一人。”

“妻妾几多?”

“尚未婚配,欲求娶桑布为正妻,岂敢以妾室辱之。”

“从事哪行哪业?”

“在朝中任一文官,勉强糊口。”

……

二人一问一答,说了大半晌,桑布实在听不下去了。嗔道:“爹,您这是做什么啊!”说罢她将自己如何与秦亦相识,原委一一道出。

听女儿独自闯荡受了这么多苦,又听说是秦亦救了她,桑布爹娘的神色已经不似开始时候的死板,看向秦亦的眼神也和善和接纳了许多。

见丈夫似乎还要继续对人家详细追问,桑布娘急忙拦住,道:“他们走了大半天的路,肯定都累了,还是早些安歇,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她心里清楚,都相识六年,二人都是年少懵懂,肯定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儿大不由娘,见秦亦这少年虽然单薄了些,但也像是个能够依靠的,便不让丈夫再追问下去。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四十八章 翁婿过招

桑布爹沉默半晌,突然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

“待这趟差事办好就回京完婚。”秦亦说完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对,阿布的父母在岭中,她却说回京完婚,忙又加了一句,“希望爹娘也一道去京中,我们两个年轻,也不懂那些礼节,还是要有长辈在才好操办。”

不料这个话题登时勾起了桑布娘的伤心事,他们夫妻一直对桑布疼爱有加,见两个孩子日渐长大,总觉得若是能亲上加亲,一家四口不分开岂不是更好,便有了给两个孩子订婚的想法,没想到桑布竟偷偷跑了。

屋内的气氛再次沉闷下来,桑布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无从回避的,但见到爹娘略带埋怨的眼神,还是觉得万分委屈,只红着眼圈低头揉着衣角。

秦亦心疼桑布,明白她其实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虽然如今这情形,她这个外人似乎还不具备发表意见的身份,但还是十分不甘心,心念一动换了个角度道:“听阿布说家中还有个哥哥,此番似乎并没有见到。”

此言一出,桑布爹娘都沉下脸来,桑布登时意识到秦亦的意思,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却发现她根本没朝自己这边看。她是知道秦亦脾气的,也明白她替自己打抱不平的心思,但是又有些不忍父母为此事伤心,觉得左右为难。

“哦,他不在家!”桑布娘勉强勾勾嘴角道,“年轻人跟我们这些老骨头不一样,在这山里什么都没有,哪里呆得住的,满心惦记的都是外头的花花世界,一走就好几年不回来。”她这话明着说的是自己儿子,但是其中暗含的意思,几个人也没有听不出来的。

秦亦原本就是想提个话头,让他们接话好方便自己继续下去,如今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十分地合心,忙看似玩笑地说:“虽然来这一趟没见到大哥有些遗憾,但说实话我这心里还真是松了口气,总听阿布说大哥多么的天资聪颖、玉树临风,我担心了一路,生怕被这么当面一对比,就实在没有可取之处了。”

“犬子不过是小聪明多了些,又侥幸生了副不错的皮囊,哪里值得如此过誉。”桑布爹客气道,但脸上却丝毫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犬子与阿布从小一处长大,自幼感情就好,但是孩子大了不由爹娘,只能说缘分不到。”

“是啊!”秦亦眼睛弯弯,笑得极其诚恳和发自内心地高兴,“也多亏大哥没应承这桩婚事,不然我哪里能遇到阿布,这真是三世修来的缘分。”

桑布听到她这话终于说出了口,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爹娘的脸色。

桑布爹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分明是阿布她……”

这时候桑布娘察觉出事情有异,起身打断自己丈夫的话:“阿布,你帮娘去后面一起收拾客房。”拉着桑布的手就朝后面走去,打算私底下跟女儿问问明白。

成功地引起这个话题,见桑布跟着她娘去了屋里,知道这丫头根本不是撒谎的材料,此番肯定会真相大白,所以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三言两语地把话题就转到了沼泽的事情上。

“来的路上,见着山下都是沼泽,而且山中人迹罕至,实在是不便于出行和居住,不知爹娘可有搬家的打算?若是不嫌弃,可搬去京中与我和阿布一处,这样全了阿布尽孝之心,也方便咱们互相照应。”秦亦满脸诚恳地说。

“老婆子不在,你也不用绕圈子了,不就是领兵来剿匪,遇到沼泽为难了,想要套出点儿办法嘛!”桑布爹从腰间摘下烟斗,揉了点儿烟丝塞进去,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别以为我这老头子天天住在山里,就不知道外头什么情况。”

“您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的确在为沼泽发愁,但并不是束手无策,只不过希望能尽可能的减少官兵的伤亡。至于您二老就住在山上的事儿,是阿布听说我要来剿灭水寨的时候才告诉我的,她想回家看二老,我才将她扮了男装带来。”秦亦收起笑意,正色道,“阿布是我的亲人,而不是我要去利用的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做出选择,我是绝不会要求她做什么的。”

她在京中为官日久,接触的又都是皇室或达官显贵,不知不觉间形成的气势,在她严肃之时显露无遗,让人无法对她的话产生怀疑。其实她说的也确是实情,为了想办法渡过沼泽,领兵西行的一路,她都一直在反复思索这个问题。开始想能不能划船过去,但是转念一想,若能这么简单,那这沼泽又怎么能成为匪徒自恃的天然屏障。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沼泽中水路极少,到处都是粘滑细腻的泥沙,一陷下去粘附力极强,根本拔不出脚来。后来又想能不能用竹竿制成滑片让人滑过去,但当她去沼泽边仔细观察后发现,沼泽表面长着许多盘根错节的蕨类植物,根系露出水面,根本无法实施;她甚至还琢磨过用牛羊皮做出热气球是否能够达到神兵天降的效果,看就凭她的那点儿半吊子的知识,最多只能让气球升起来,根本控制不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