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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173)

谁知道这事儿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这边正被哭的头大,管家进来附耳道:“巡捕衙门打发人来报信,说那小娘子回去以后就羞愤自尽了。”

秦亦这心里就“咯噔”一声,璟朝虽然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重,但却也有不少的顽固守旧派,这下子从调戏民女演变成闹出人命,事情未必就能善了。

她忙问管家:“可打听了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也不是她想仗势欺人,但若是普通人家的,确实方便善后。

管家面露难色,轻咳一声,更加压低声音道:“是严国公家的孙媳妇。”

秦亦当时就觉得脑袋发涨。严国公是文圣后人,历朝历代严家家主都是加封国公,那一家子估计是整个璟朝最最讲究礼法规矩的了,而且若真的闹将起来,自己这边本来就是理亏,对方又不是泛泛之辈,若不妥善处理估计是要出大乱子的。巡捕衙门能派人来通知一声,估计还都是看着李铮的面子,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该过来拿人回去了。

秦亦扭头看着桑卓也十分为难,自己再怎么讨厌他,他也是桑布的哥哥,更主要是桑布的养父母的独子,虽然他不成器,但自己又不能撒手不管。

而桑卓假哭了半天,见秦亦不但没有松动,反而更加眉头不展,便又梗着脖子嚷道:“不过就是个调戏民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妹夫虽然只是五品文官,但是我听别人说了,你跟圣上情分非比寻常,难道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秦亦刚得到坏消息本来就心里烦躁,又听桑卓还在胡言乱语,气得恨不得上去踹几脚。

桑布一直站在她身后没有发表意见,如今见闹成这样,才上前两步拉住秦亦的袖子道:“夫君莫要这么着恼。先看看有何对策再说吧。

看在桑布的面子上,秦亦努力的压制情绪,可一扭头看见桑卓的那副模样,最后还是没有完全忍住,将手里的茶盏劈头砸了过去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桑卓话没说完就被秦亦劈头盖脸泼得全是茶水,随即又被茶盏砸中了额角,虽然只破了一个小口,但血水混在茶水中流了半脸,也十分的可怖。他见状感觉刚才管家应该说了什么话,才让秦亦再次发怒起来,又看到桑布也出来说话,以为自己之前调戏桑布的事儿已经被秦亦知道,这才如此发作,所以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不擦脸上的血水,只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妹夫,我知错了,我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秦亦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心道这人若是生在现代。真是个做演员的好料子,哭笑都控制自若。

外间的吵闹终究还是被桑布娘知道,她急匆匆地出来问:“好好地这是怎么了?怎么闹成这样……卓儿,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这是谁干的?”她话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儿子的“惨状”,吓得三魂少了两魂,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扑上去抱住仔细查看,最后确定没什么大碍,却还是不放心的问,“卓儿,你觉得怎么样啊?头晕不晕?哪里难受啊?”

“娘,儿子没事儿,是儿子做错了事,妹夫不过是为了我好,给我吃个教训让我记得罢了,您别大惊小怪的。”桑卓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要撺掇两句。

桑布娘听了果然马上回头,看着女儿女婿问:“卓儿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的教训?若是嫌我们孤儿寡母的住在这里碍眼,便明说好了,我们也不会一直赖着不走,何苦要弄出这般作态。”

秦亦刚把事情的棘手状况告诉了桑布,听到桑卓这么说只觉得心里一阵气苦,但是她的身份又让她不方便开口分辩,而且即便说了人家也未必信,只好尽量放缓语气道:“娘,是我和大哥之间有些误会,刚才也不过是失手,小婿在这边给大哥赔不是了。”

“什么误会?都至于把卓儿捆起来。还弄得满脸血水?”桑布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无论桑布怎么扶,她就只抱着桑卓不肯起身。

秦亦还没等开口回答,就见桑布咬咬下唇似乎在下什么决心,而后才开口说:“今天大哥在街上,仗着夫君的身份调戏良家的小娘子,最后闹得巡捕衙门都去了人马,若不是夫君正巧路过命人将他捆了回来,如今我们便要在到牢中去看他了。而那家的小娘子回去后便羞愤难当、自尽身亡,夫君正在发愁如何是好,大哥不但没有悔意,反倒出言不逊,所以夫君一气之下就将手中茶盏丢了过去。”

下人早就被遣了出去,如今屋里只有桑卓媳妇的抽泣声,桑布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也十分语气坚定:“娘,虽然女儿不是您亲生的,但从来都是把您当做亲娘,当初离家让爹娘伤心,其中也是另有缘故的,这些女儿也都告诉娘知道了。早在哥哥还没回来之前,夫君就已经来跟女儿商议,要把娘留在京城。方便我们照料,只不过女儿说一切还要听娘和哥哥的意思,又忙着爹的丧事,这才按下没提。但哥哥的为人,不用女儿说,娘心里也应该有数,且不说他进府的这些日子,对多少丫头媳妇子动手动脚,就是连女儿,他也……”

秦亦一听这话差点儿跳起来:“阿布,你说什么?他、他敢对你动手动脚?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她直接冲上去想要揍人。但桑布娘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桑布又急忙起来拦住不许她过去,这才堪堪地将二人隔开。

听了女儿的话,桑布娘脸上也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但是自己儿子,什么样也不能说是不管。

桑布抹抹眼泪道:“娘,我夫君自幼无父无母,从在宰相府为仆,到入宫随侍,最后能够入朝为官,别人也许看着她受宠光鲜,但是谁又知道她的难处,这都是刀尖上走路,用命搏出来的。而女儿能有今时今日,也都是夫君给的,不然早已经命丧异乡,从小爹就告诉我,要长存感恩之心,切不可因己损人。若是娘真的不能体谅女儿的这份心,女儿便净身出户,从此与秦府决断,只守着娘过日子,但决不能由着哥哥败坏了相公的名声和官威。”

秦亦越听这话说得越不对,忙拉住桑布道:“傻丫头胡说什么。”又扭头道,“娘,您别听阿布乱说,小婿正在想办法呢!”

桑布娘被女儿一番话说得有些发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叹气道:“阿布说的不错,若是老头子在,怕第一个冲上来要打人的便是他了,慈母多败儿,我这个老婆子是脑子不好使了。”她又抬头看看秦亦,神色有些踟蹰,半晌才说,“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你对阿布就能看出来。可是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完以后,你如何决断娘也绝不再阻拦。”

秦亦见状忙上前扶起桑布娘道:“娘,我扶您去一旁花厅。”

到了花厅,桑布娘坐好之后才说:“其实这件事,老头子临死前嘱记我,让我把它带进棺材里,谁也不要告诉,可老头子家里三代单传,就剩卓儿这一个独苗,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桑家绝后,那我可也就是千古罪人了。”

“娘,您想说什么便跟小婿直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犹豫。”秦亦直觉老太太似乎要说出什么秘密。

果不其然,桑布娘叹气道:“你可知道老头子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走了?”

秦亦不知该如何接话,但心里的预感已经越来越强烈,此事应该与自己有关。

果不其然,她今天所有不详的预感全部命中,桑布娘抬手拭泪道:“当初老头子迷昏所有兵士的**,是他们家族代代相传的,也是浑止当初能抵御齐国入侵的其中一种毒物,这种毒,是要耗尽一个人的精血真气,才能发挥作用的,所以你和阿布刚走,老头子就吐血不止,从此一病不起。”

秦亦此时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原来那个别扭却外冷内热的老人,是为了救自己才赔上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