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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179)

“这里没有外人,恒之人也不在,你有什么想法便但说无妨。”云沛鑫手中把玩着两个玉球,半遮着眼内的神色地说。

“其实学生的评价很简单,就是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秦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

“哦?”云沛鑫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但随即又稳住道,“老夫瞧着倒是还好,没想到谨之的评价会是这般。”

秦亦以为云沛鑫故意考较自己,只笑着拱手道:“老师莫要取笑学生了,这份治国之策,只能说作者的意图是好的,但是太过猛进,并不适合璟朝的现状。”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政治天分,但是生产关系要符合生产力水平发展的这个道理,秦亦还是有些了解的,在条件不具备的时候就硬要拔高,结果只会是拔得越高、摔得越狠。

“恩,虽然是猛进了些,但是老夫看来。如果能够驾驭得当,徐徐图之,还是值得一试的!”云沛鑫此番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了。

秦亦轻咳一声,理理思绪道:“此折子的内容,无论是用意还是期望达到的目的,都是再好不过的,但是其中关键的问题是,第一,若要大批裁撤官员,势必导致朝中地方皆人心惶惶,以至于正常公务无法顺利执行,更会引起更多的人觊觎空缺的官职,引发更大范围的动荡,不利于朝中稳固;第二,无论是税收、兵制、盐马、矿产,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几个敏感区域,绝对是只可徐图不能冒进的,而其中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杜绝官员的贪污舞弊,因为所有的事项都要安排人员去执行,这其中会有多少猫腻,咱们在朝中是无法得知的。所以明着看起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凡事只要打破既定的规程,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若是数举并行,则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要撼动一些人的既得利益,就要处理他们的反扑,而这一来一往的过程中,遭殃的是百姓,受损的是朝廷。”其实最重要的是,这几项国策,不仅分散了财权,更分散了兵权,只要不是昏君,肯定就不能接受,但是这话秦亦没敢在这里明说。

“凡事最开始的时候,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若是害怕阻力便不去实施,那岂不是都原地踏步了。”云沛鑫面色有些不渝。

秦亦心里咯噔一声,看这个意思,难道这国策并不是慕容千殇写的不成?她复又展开折子细细看来,果然虽然字体一样,但字里行间的遣词用句,并不相识慕容千殇,而更加像是……像是云沛鑫的手笔,再联系他刚才的态度,秦亦心里隐隐觉得不妙,看来是云沛鑫自己写出条陈,而后让慕容千殇假名给秦亦一观。以求意见,却没想到秦亦不置可否,所以他只好自己主动再问,那自己刚才那番话可谓是大大的得罪了他。

想到这里,秦亦只好道:“刚才不过是学生的拙见,似乎过于过于保守,皇上也总说我太过规矩,生怕行差踏错,平白的少了年轻人的活力,缺乏进取之心,如今看来还真是如圣上所言,怕是用循规蹈矩来形容学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听了老师刚才的话,学生也似有所悟,只做好眼前之事,便永远只是原地踏步,不会有什么进步。”

“呵呵,你不用这么惶恐,不过是私下讨论而已,其实这个折子上许多条款,我也是持保留意见的,但凡事敢想敢言。总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还是对朝廷百姓都有益的事情。”云沛鑫重新又挂上笑意,“平日我最欣赏你的就是少年老成,如今看来你还真是有些过于守旧,到也是我平日关注的不够,没有及时的纠正你这个苗头。”

他停顿片刻,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一定要敢想,不要因为怕摔跤就什么都不去努力,若都是这样想,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对吧?”

“对,老师教训的是,学生一定尽量改改性子。”秦亦只能也笑着回答。

“你年纪轻轻便入主三阁,除了看你跟陛下的旧日情分,其实也有先皇对你寄予厚望的意思在其中,所以别人可以因循守旧,你却不行,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学生明白!”秦亦站起躬身行礼道。

“云相大人,外头有巡捕衙门的人来找秦兄弟,说是案子有了进展,让他速速赶去。”慕容千殇从外头敲门进来道。

“你看看我,人老了就是话多,都耽误了你这么久了,快去吧!”云沛鑫咳嗽几声,又说,“你向来稳当,这回我倒也不担心你,不过还是要谨慎对待,莫要大意。”

“是,学生省得!”秦亦躬身行礼后,才尾随慕容千殇出了房间,一转过走廊拐角就急着问,“恒之兄,桑卓可还在相府之中?”

“你放心吧,大人早就叫我把他送去了巡捕衙门,那边现在说案子有了进展,让你速速赶去呢!”慕容千殇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不急不慢地说。

“那多谢恒之兄,我就也不跟你客套了。”秦亦说罢就在门口翻身上马,直接奔着巡捕衙门而去,谁知还差几条巷子到衙门的时候,就被苏茗在路旁拦住。

“怎么了,有事吗?”秦亦懒得下马,直接在马上问。

“难道没事就不能在这里等大人了吗?”苏茗此时一副媚相,凑上前来嗔怪道:“大人最近都在忙什么,若不是堵在路上,茗儿更是难得见您一面了。难道大人就不想茗儿吗?”

秦亦有些背后发寒,不过还是强笑着道:“想,自然是想的,不过最近太忙了!”

她话音未落,苏茗竟然直接翻身上马,紧贴着她坐在她的身后,然后腻声道:“苏茗不耽误大人办事,只是陪大人走一程,到地方我就自动消失。”

秦亦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但是又怕被人察觉才做这般形状,不过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双腿一夹马腹让马儿自己跑起来,才低声问:“又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事,目前的查验结果都是对你有利的,不过只是来提醒你一下,陛下也亲至巡捕衙门,估计现在已经到了,你到时候说话自己琢磨,该怎么说,这个不用我来操心了吧!”

“多谢提醒!”

“你只要心里记得人家的好,那我就谢天谢地了!”苏茗又换回甜腻的声音,越过秦亦的腰畔扯过缰绳,拉住马儿,而后翻身下马径自走了。

秦亦也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衙门门口的差役,径自进入大堂,只见严国公、李铮等人俱已到场,看来只差自己而已,她忙上前躬身致歉:“刚才得到消息说是妻兄被相国派出的人找到,匆忙赶去相府,便拖延了些许时间。”

“怕是在讨教对策吧!”严国公黑着脸冷冷地说。

“国公大人,臣行得直坐得正,只求真相大白,何来对策一说。”反正已经无法修补关系,所以秦亦并不想让。

“哼!”严国公一摔袖子,走到一旁不再说话。

这时内堂鱼贯而出两排衙役,手中握着杀威棒,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分列两旁,不多时刑部司卿踱着官步从内里走出,在主位坐定后,还未等说话,就见严国公忽然“噗通”跪倒道:“圣上,臣有罪!”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尉迟晞来听审的事情看样是秘密行事,且不说严国公是如何得知的,但此番堂审是公开的,外头来听审的人头攒动,此时一听说天子也在堂,更是群情激奋,连门口的差役都有些要拦不住汹涌的人潮。

大堂上却与外头相反,变得极其安静,刑部司卿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手扶着官帽一手拍着惊堂木道:“这里是大堂,休要胡闹!”

不料严国公理也不去理他,继续叩首道:“老臣恳请陛下疏散人群,臣有话想要禀奏圣上。”

此时主座后的屏风后跑出来一内官,对刑部司卿耳语几句,他只得无奈的一拍堂木道:“此案押后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