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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208)

她怕自己将那个身影画出来以后,真的会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她更怕自己画出来以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时候,她就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所以她接连几日都不敢落笔,这一天凝视着墙上的画。忽然想,如果自己能够找到这个园子,说不定就能有所发现也说不定。

尉迟晞对于她提出的要求,只有觉得欢喜的,更没拒绝的道理,便找人将那园子誊了数份临摹稿,散布全国让人去找,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

这边毫无消息,但边境却频传佳讯,战线不住地稳固前推,如今已经兵临齐都之下,尉迟晞心情大好,一来是根据密报,齐渊铭已经着人出发送出求和的文书,而来是前线告捷,证明李铮距离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

朝中已经开始张罗皇太后认义女的仪式,不过自然是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而不再是秦亦的夫人。桑布的嫁妆也已经依照尉迟晞的命令开始着手准备,满朝上下都是一片欢欣鼓舞的。

若说是宫中还有心里难受之人,除了秦亦和心里左右煎熬的桑布,却还有一人,便是尉迟昑,她早就在宫中生下一子,如今却尚未起名,只有一个乳名先暂时唤着,边境的捷报频传,却只令她更加愁眉不展,也不知道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回到丈夫身边,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互相算计提防,如今不知是因为离开后过于想念,还是因为有了孩子这个纽带维系,竟然让她越来越惦念和记挂在心,却又无处诉说,只能每日抱着孩子暗暗垂泪。

这日一听大军已经围攻在齐都之下,她实在是按捺不住,跑去求见尉迟晞,见面便放声大哭道:“皇兄,还望您看在妹子和你那还没见过父王一面的侄子身上,便放过齐渊铭一命吧!”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 二 百 章 班师回朝

“皇妹这是做什么,朕何时说过要取齐王的命?”尉迟晞微微皱眉。

“可是、可是如今不是已经大军围住齐都,就等您下令攻城了吗?”尉迟昑迟疑地问。

“这是谁胆敢在宫内胡说八道,若是让朕查出来,定然不能轻饶。”他说罢将尉迟昑扶起来道,“皇妹尽管宽心,朕并无吞并齐国的打算,只是想解决掉边境连年不安地局面,如今围城也不过是为了在稍后的谈判中获得主动。”

尉迟昑紧咬下唇,做了许久的心里挣扎,才问:“皇兄,昑儿最后问您一件事,希望您能告知实情。”

“你说来朕听听看。”尉迟晞并没有一口应下。

“秦、秦亦因为忤逆犯上而被囚禁,其实他并不在里面对吗?他是不是也去攻齐了?”尉迟昑越说语速越快,“皇兄可要提防此人,他是齐国派来的奸细,从小就潜伏在朝中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通过他获取我朝的情报。他……”

“好了,昑儿,你不必说了。”尉迟晞叹气道,“没想到你还是难以介怀,如今朕也没什么可跟你隐瞒的,秦亦这大半年一直在宫中,包括她身边的人,都并未出宫半步。”

“皇兄的意思是,您早就看穿他的伪装?皇兄圣明!”尉迟昑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自己得不到的,就想把他毁掉,而且最好是毁在自己手里。

尉迟晞扭头看看皇妹那微微扭曲却依旧美丽的面孔,叹气道:“昑儿,是朕疏忽了,以为你早已经放下,便也一直没跟你说过实情。”

“什么实情?”尉迟昑似乎从尉迟晞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异常,颤抖着声音问。

“其实秦亦是女子,她……”

尉迟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尉迟昑的尖叫声打断:“啊!不可能,不可能的,皇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

“昑儿,莫要说是你,朕当初何尝不是觉得难以置信,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你要从中及早脱身才好。”尉迟晞只能安慰道。

“那她女扮男装、如朝为官,岂不是欺君罔上。其罪当诛?”尉迟昑一字一顿地恨恨地说,“还有那个桑布,也是同谋!”

“昑儿,桑布是女儿身的事情,是父皇告诉朕的,所以朕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希望你也能看开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尉迟晞这边还有公事处理,安慰尉迟昑几句之后,便让人将她送回自己宫中。

谢庆瑞已经在偏殿恭候良久,却一直没听到叫进,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等到通传,忙进屋叩头道:“臣谢庆瑞叩见吾皇陛下。”

“谢爱卿请起。”尉迟晞抬手虚扶一把,又说,“不知谢爱卿对云相辞官一事如何看待?”

谢庆瑞听到尉迟晞这样问,心里更加不安,斟酌半晌才小心地说:“许是相国大人年岁渐长,觉得操持国事力不从心,这才……”

“那依爱卿之见,朕是否该准奏呢?”尉迟晞不紧不慢地说。

“……”谢庆瑞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是冷汗。慎之又慎地回答道,“回禀圣上,微臣以为,相国大人是朝廷和国家不可或缺地老臣,经验丰富且不拘泥固守,实乃朝廷难得的人才,应尽量挽留才是。”

“谢爱卿说得有理,但若是仅仅为了国事,拖累了老师的身子,朕实在心有不忍。”尉迟晞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龙案,语气中满是忧心。

“这……”谢庆瑞似乎有些揣摩出尉迟晞的心思,叩头道,“圣上所虑确有道理,可见圣上仁德为怀,尊师重道,体恤臣属……”

“你也不用跟朕来这些虚的,也不怕跟你只说,云相的新政朕是不赞同的,不要以为朕年轻就贪功冒进,古语云,治大国如烹小鲜,须得徐徐图之。”尉迟晞说罢起身走到谢庆瑞身前道,“朕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至少在为官之道上,甚至可以说比老师还要聪明,因为你懂得放低自己的身份,并且在适当的时候站在适当的位子,你做的很好,不过朕也希望你能继续这样好下去。谢爱卿,你觉得呢?”

“臣叩谢圣上称赞,臣定然不负圣望。”谢庆瑞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尉迟晞的意思,原来自己跟云相所谓的貌离神合的把戏,根本没逃过眼前这个少年天子的眼睛,他却一直不动声色,甚至还装作深信不疑,如今见边关大定,才将自己的底牌掀开,实在是深不可测。

他直到退出主殿,才敢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嘴里几近无声地喃喃说:“相国大人,学生这回怕是要对不住您了,但我想您若是处于学生的位子,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随后的一段时日,朝中反对新政的呼声日益高涨,云沛鑫见情势似乎要脱离自己的控制,忙又故技重施,一道告老的折子便递了上去。

谁知道这回就在大殿之上,尉迟晞满脸关切地说:“云相已经是第四次上告老的折子,看来身子确实难以支撑,不然以相国的兢兢业业,断然是不会如此轻易服老的。虽然朕确实舍不得老师。而且朝廷还有许多需要您老把关的地方,但朕更关心老师的身体,不愿看老师为了朝廷、为了朕拖垮了身子,朝中的担子总还是要传给年轻人的。”

说罢提起朱笔在折子上写下批复,李林捧起折子高声念道:“准云沛鑫告老还乡,京城相府收还朝中,于其故里赐宅一座,田千顷,钦此。”

云沛鑫当场就愣在朝堂之上,许久都回不过神来,直到身旁的谢庆瑞轻轻碰他。才想起上头刚宣布过圣谕,自己应该叩头谢恩。但是刚一迈步出列,就觉得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只听到尉迟晞一叠声地吩咐:“快,快传御医,老师,您醒醒,都是朕不好,应该早些准了您告老的折子,朕实在不知您的身子已经亏虚到如此地步,若是……”最后连他的声音,也都渐渐变轻,消散在脑海中。

云沛鑫的告老被准,随即一病不起,让京中也是议论纷纷,到底是真的撑不住了才告老,还是告老被准气得病倒?大家各有各的说法,不过很快,这些闲言碎语,就被一件让大家更兴奋的事情所替代,街头巷尾大家谈论的,都已经换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