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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38)

随手扯过一截树枝,秦亦毫无架子地蹲在地上划拉,跟那匠人头对头研究得热火朝天,靠背该如何设计能让背的人更加省力,几条背带应该固定在什么位置、能不能直接编进去,椅子腿自然是不要了,两侧的扶手也改了角度。那匠人倒是个伶俐的,听了秦亦的一番要求,打了个腹稿便开始动手,不到午饭时分便初具雏形,她又要求加了几根竹竿挑起一个纱棚,人坐进去再拢好,既通风透气又防了蚊虫。

编好出来一试,果然不错,李铮便又要求那匠人又依样多做了几个,秦亦问起他便只是说多带几个备用,以防万一。其实他心下想着,秦亦看着就瘦小没什么气力,到时候说不定也能用着。

几个藤椅全都编好,李铮付了银钱却见那匠人搓着手站在下头,似乎还有什么话不好开口,便问:“怎么,可是钱给的不够?”

桑布看着新鲜,正围着藤椅打转,一听这话腾地跳过来道:“你给了他二两银子诶,你问他一个月能挣多少?”

那匠人唬了一跳,忙道不敢,却还是支吾着不肯离开,正好秦亦从内院请了尉迟晞出来试背椅,见这情形忙上前拉住还想跳脚的桑布,对那匠人道:“这位大哥,可是想编这藤椅拿去贩卖,便拿去用不妨事的。“

那匠人一听这话,忙叩头谢过,喜不自禁地走了。

尉迟晞扫了一眼地上的几个藤椅,先回头对秦亦说:“你总是喜欢替旁人操心。”

秦亦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是藤椅,而是对那匠人,便笑笑道:“若没有匠人我便是想破天也做不出来,再说难道我留着这东西还能卖钱不成,若是百姓都能靠着手艺踏实挣钱吃饭,岂不是我朝的幸事。”她边说边叫了个禁卫过来背起藤椅,拿个踏脚过来扶着尉迟晞坐好,拢上纱帐问:“殿下坐着可舒服?”自己左转右转地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尉迟晞并没有什么骄纵的性子,觉得能够不用自己爬山便已经是好事,上去坐了下便夸赞不错。秦亦却还是很不满意,着人用绳子比照尉迟晞垂下双脚的长度,系上一块木板当作踏脚,又说要找绣娘缝制靠垫和坐垫。

尉迟晞从背椅上下来,忍不住道:“你真是个奇怪的性子,人都说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你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在小事上却也细致的紧。”

“殿下,您若是想说小的婆妈罗嗦便直说,说得像是夸人似的。”秦亦见他心情不错,便跟他玩笑道。

“哈哈,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就好,在外人面前给你留点儿颜面,你却非要自己扯开来说。”尉迟晞果然笑着还击道。

说笑着把他送回内室,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秦亦再回身就没看到桑布的影子,这两日习惯了她像跟屁虫般的黏着,这下见不到人倒有些奇怪,顺口一问却听说那丫头自己出府去了。

坐在桌边等了大半个时辰,饭菜早已经没了热气儿,桑布才哼着小曲儿推门而入。

“干什么去了?”

桑布一推门进屋就听到秦亦冷冷的声音,抬头见她坐在桌前抬眼盯着自己,不禁觉得一阵委屈,从身后拖出来两个背筐道:“我、我跟着那匠人去订了两只背筐,你干嘛那么凶我。”

看着她从身后拖进来的两只大筐,秦亦不禁皱眉,这似乎、似乎跟集市上买菜的人背的一样,便问:“你要背筐做什么?”

“背东西啊!”桑布睁大眼睛像是说,你不会傻到连这还要问吧,而后便又开始推销这竹筐的好处,“岭中这一带的人背东西都是用竹筐,因为竹筐取材容易、便宜还结实,更比那种包袱要透风,我专门让那匠人按照你要的那个藤椅的靠背那样编的,我试过,比那种圆圆的竹筐舒服不少。”

抬手揉揉额角,秦亦觉得自己跟萝莉似乎有些难以沟通,便道:“这一路有专门的脚夫背行李,难道你以为还要自己背着不成?”

“啊?”桑布张大了嘴巴站在门口,半天才砸吧砸吧嘴道,“跟着有钱人走就是有好处啊!”

秦亦不禁失笑,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了不起的话,便敲敲桌子道:“一出去疯就不看着时辰,这饭菜都凉了,叫人进来热过赶紧吃,以后别出去乱跑。”顿了一顿又道,“便是出去也要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桑布刚才还委委屈屈的眼神霎时亮起来,把竹筐往屋角一丢,跑到桌前道:“太棒了,你还给我留了饭菜,我以前听说大户人家都是到点开饭,绝不等人,还以为要等晚上一起解决了呢!”她伸手就想抓起鸡腿吃,“不用热过,我不讲究的。”

“啪!”秦亦用筷子柄敲在她手背上道,“看看你那脏爪子,也不洗手就吃,你抓过还让不让我吃啊?”

不料这一句话竟把小丫头感动得够呛,脏爪子直接抓上秦亦的手道:“你在等我一起吃饭?你真好,从来都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望着小丫头亮晶晶的大眼睛,秦亦觉得汗毛一阵倒竖,难道这就是百合的萌芽……她飞快地摇头把这个诡异的念头从脑中驱除。

第二卷 西萝之行 第五十章 热带丛林

原本秦亦还防备着平王世子会不会有进步一的举动,没成想那边却非常配合的送来脚夫、草药食物以及其他所需用武,并且请李铮前去挑选带去西萝的兵士,竟是半个字都没提那日的求救。若不是那张字条还在手中,秦亦简直都要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不过这样倒也好,反正尉迟晞现在并不想掺和进这桩事情里,两边谁都不提自然是最好。

现在的情况诡异的很,似乎两边都在急着让尉迟晞早日启程,所以准备工作做的极其迅速,不到两天工夫便全都准备停当。对外声称六殿下不耐暑热,卧床养病,第三天一早,众人趁着天气还算凉爽,扮作行商,开始向岭山山脚行进。

既然是伪装前进,自然不能再用皇子的仪仗,便换用平王府提早准备的马车,尉迟晞也扮作个富家公子的模样,一路行来倒也自在。

尤其令他惊讶不已的是,他本以为岭中地薄产稀,百姓应该甚为疾苦,不料一路走来竟是片辛勤劳作、丰衣足食的风貌,让他欣喜不已。甚至还特意停车去与几个农夫攀谈,询问收成岁入。

但是再度回到车上以后,他便一直板着脸不吭声。秦亦刚才也是跟了下去,自然知道缘故,与几个农夫攀谈之下,才觉出那些人只知平王、不知圣上,让人觉得平岭俨然成为了国中之国的感觉。

她见尉迟晞一直闷闷不乐,只得开口劝解:“殿下不必为此事忧心,岭中民众皆是夷人居多,且交通不便,许多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岭中这块地方,对外面之事知之甚少,还属于未开蒙的民族。在他们心中自然觉得谁替他们做主,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便是放在心里嘴边儿称颂之人。”她随手拿起蒲扇替尉迟晞扇着,接着道,“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是平王还是岭中百官,俱是圣上的臣子,做出功绩自然也是圣上识才施用。”

尉迟晞歪头瞅着她,半晌才说:“你平日总说你只识得几个字,我倒是觉得你似乎学识不浅,就这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叫来个举子都未必说得出。”

秦亦心里大骂,以前那些个穿越来的人,怎么连诗经这么经典的都没人抄袭啊!不过嘴上还是谦逊地说:“殿下谬赞了,以前在某个孤本上看过类似的话,今天觉得适用便顺口说了出来,哪里有什么学识不学识的。”

说是如此,也不知道尉迟晞有没有相信,他虽说得秦亦一番劝解,脸色却依旧没有多少转晴,半晌才叹气道:“其实我是担心,若有人在岭中起事……”

这话听得秦亦一愣,若是岭中起事,百分之九十应该是平王无疑,她自然不敢说是尉迟晞多虑,只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宽慰:“殿下不必过于忧心,自古以来百姓都是最老实本分,只要圣上宽以待民,百姓自然不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抛家舍业的去起义生事。再者刚才也说过,岭中多为未开蒙的夷民,乌合之众难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