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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96)

随后尉迟曜貌似不经意地问:“秦大人刚才又陪着齐国来使去了?”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来做什么,一住大半月,日日闲逛,不提要求也不着急要走。”秦亦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我们璟朝泱泱大国,他们蛮夷之人乐不思蜀却也是可以理解的。”尉迟曜也半真半假地说。

而后二人各自心怀思量的相视而笑,闲话几句,尉迟曜便起身告辞。

就在秦亦回家接待尉迟曜的同时,齐渊铭的住处也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所以当下人进来通报的时候,他举着书的手一僵,从书上移开视线思忖着却没说话。

他身后一直立着的黑衣人开口道:“主上,若不想见我便去打发了她。”屋内登时响起金属摩擦般的声响。

齐渊铭却忽然笑道:“无妨,子远你且到屏风后去,我倒要看看她有何图谋。”

不多时下人带上来一妙龄女子,帷帽遮面,素白儒裙、月牙白薄衫,绣着银白色的暗绣,随着女子的脚步和光线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花纹。身上一应俱是银饰。进屋后将帷帽取下,露出巴掌大的小瓜子脸,脂粉没能完全遮住眼下的红肿和青痕,却丝毫不掩美丽,秀美俏眼,唇红齿白。

齐渊铭起身行礼道:“下官参见明华公主殿下。”原来来人正是还在为母妃穿孝的尉迟昑。

“齐王殿下的大礼,小女子可万万不敢担当。”尉迟昑闪身让过他的礼,张口倒出这个众多人都心里明白,却嘴上不说的称呼。

齐渊铭眼神一闪,透出几分犀利,却又随即掩去,再度挂上温和儒朗的笑问:“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吾听说你想求娶璟朝公主,不知是否真有此事?”尉迟昑丝毫没有客套,单刀直入主题。

“却有此事,本王遣使来贵朝多次求亲,均被贵国皇上以无适龄婚配的公主为由婉拒,所以此次干脆亲自前来。”齐渊铭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尉迟昑,不知这个瘦弱的女子心里转的是何种心思。

“吾已经适龄婚配,不知齐王意下如何?”尉迟昑丝毫不畏惧他的打量,端坐在桌前,目光灼灼地回礼打量着这名男子,他比一般的璟朝男子都要高大强壮,黑色常服剪裁合体,衬着宽肩窄腰,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腹,端得是别有一番刚猛之气。而面孔更是略带凶相,整个人似乎没有柔和的线条,全都是大刀阔斧的劈出来的一般。

“哈哈!”齐渊铭仰天大笑,那种从胸腔中发出的豪爽笑声,在屋内激荡,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取悦,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女子跟他了解的璟朝女子似乎大有不同,让他竟升起了一丝兴趣。索性放下手中茶盏。玩味地笑问:“公主果然快人快语,巾帼不让须眉,只是不知道,某若是迎娶公主,与某又有何好处?”说完还用眼光在尉迟昑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右嘴角一勾,露出个无声的冷笑,似乎在说,我身为一国国主,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若是单凭姿色。你也未必就是拔尖儿的。

尉迟昑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脸上依旧挂着那波澜不惊的笑容:“的确,我母妃刚刚过世,而且我不得圣宠,更没有母族的势力可以依傍。但是我想说,人最大的资本,并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心。我有坚定的心智,有聪慧的头脑,也有值得骄傲的年轻和美貌,我不用依靠父皇、母族来证明我自己的价值。”她挂着自信的笑意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痛楚不堪,这番话,是她年幼时问秦亦,你没有家世、没有依傍,为何会想做官出仕。而秦亦蹲下身来,眼中满含着笑意地看着她说了这番话,那眼中慢慢的自信和淡然,让她久久不能忘怀。而如今,自己却要怀着一颗被他伤透的心,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当年打动过自己的话,为得却是将自己嫁给别人。心里的痛楚满布全身,让她觉得呼吸间都会扯痛伤口,面上却笑得更加甜美和坦然,“就比如说,几年冬天极冷且时日较长,齐国冬日储备已尽而春牧尚未能够开始,本应急缺粮食,如今却又粮仓充盈了。这也就是刚到名阳之时,齐国官员心急想要见主事之官员,而不到一日之后,便开始游乐而不思蜀的缘故。”

齐渊铭听到这番话,心下微微一动,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从斜视改成正视。尉迟昑在心中暗道,如今自己依然是成功了一半。

果然齐渊铭又问:“公主此番言语果然让渊铭受教,但冒犯地说。这般的女子虽然令人敬仰和赏识,却也不是只有公主一人耳。”

“此言不虚,不过我想,手握璟朝上下官员密档,对璟朝了若指掌的这般女子,而且还与齐王门当户对的,怕是只有我一人而已了。”尉迟昑从衣袖中抽出一本素皮折子,“啪”的一声扔在桌面,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齐渊铭果然神色肃然,抬手拿起折子,见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官职与官员姓名,翻开看了几眼,他猛地合上折子,笑道:“某明日便向贵国提亲。”

“那小女子便以茶代酒,祝齐王马到成功。”尉迟昕脸上笑得妩媚,心下却在滴血,恨恨地想,伤我之人,我定要让你们都付出代价。

齐渊铭亲自将尉迟昑送出门外,屏风后的黑影闪出,看向桌上的素皮折子,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礼部少卿,秦亦。”

而齐渊铭刚送得尉迟昑上车,却又迎来另外一个贵客。

尉迟曜偏身下马,歪头瞅这刚刚离开的马车道:“这是何等贵客,竟要齐王殿下亲自送出,那人背景倒是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齐渊铭心下好笑,今日这兄妹俩都是一照面便迫不及待地点出他的身份,嘴上却含糊其辞道:“让殿下见笑了,璟朝的女子,果然与我们草原的大有不同,别有一番风情。”

果然,尉迟曜脸上露出笑意,显然他是朝自己想当然的方向去理解,却也正是齐渊铭的用意。

二人客套着进屋,齐渊铭却没把人迎进书房,而是在正厅内坐着说话。

尉迟曜先是寒暄客套了半晌,最后才慢慢导入正题:“吾知道齐王曾几番上表求亲,当时并不是父皇推脱,而是皇家子嗣向来单薄。吾共四个皇妹,当时大公主与二公主早已配得驸马,而三公主年方十岁,小公主更是尚在襁褓之中。你我二朝交好,自然也不能循古做那用宗室之女冒充皇女的事情,父皇便一直将此事不提。而如今三妹昑儿已近及笄,正是该婚配的年纪,却偏逢丧母,孤苦无依也无人替她早作打算,我这个做皇兄的,便只能肩负起如此事物,却不知齐王意下如何?”

齐渊铭面上笑得春风得意,心里更是觉得好笑得紧,真是风水轮流转,早晨自己刚在秦亦面前提婚事被顶了回来,而这不到半日工夫,便皇子公主的上门来求娶。

见他笑得灿烂,尉迟曜再一次想当然的认为他是欢喜的紧了,又自顾自地说:“齐王,不是我自夸,我这三妹可是容貌性情都拔尖儿的人物,自幼在宫中教导长大,谨慎守礼自不用提,夫纲女戒也是从未短了教导。”

看来这位并不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妹妹啊!齐渊铭眯起眼睛想着刚走不久的那名女子,瘦弱却坚毅、处境不妙却不肯自弃,倒是让他在大局为重的考虑之余,生出几分兴趣来。一转头看见尉迟曜还在等着自己表态,他忙拱手道:“如若真的如此,某确实感激不尽,此事可是有劳曜亲王殿下了。”

“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论理我该叫你一声妹婿,你还叫这什么亲王殿下的可就太过疏远了。我便不多叨唠,明日便去与父皇商议。”尉迟曜笑眯眯地满意而归。

十日后,名阳城门口聚集了大批百姓,内城大街两侧只要是能看到道路的酒楼、茶馆那怕是布庄字画铺子,二楼都挤满了围观的人,大批守城军士不断维持着秩序,所有人都在盯着城门外面,还不时交头接耳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