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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98)

秦亦正自谦的时候,外面的内官唱喏:“晞亲王殿下到。”

屋里呼啦啦跪下一片内侍,秦亦也忙俯身行礼,尉迟晞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进屋后先叫起,而后不耐地说:“行了行了,到哪里都是一堆人,你们都下去吧,我清清静静的陪着母后说说话。”

屋内众人都抬眼去看皇后的颜色,只见她笑道:“行了,既然晞儿如此说。你们便都退下吧,也算是他疼你们了。”

大家便都谢恩退了,见人都走*了,皇后便也起身道:“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刚午膳后没多久,便觉得困乏,你们两个年轻人先聊着,我进去歪一会儿。”说罢就转进了内室。

尉迟晞和秦亦这才对面坐定,却又突然有些冷场,还是尉迟晞先打破僵局道:“恒之还没有从岭中回来,不过倒是一直有信,说查探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与平王府有关,再深入的却是丝毫渗透不进去了。”

“那云相对此事如何看待?”秦亦最近忙着礼部的事情,分身无暇,所以大部分情报都有云相亲自处置。

“太傅说,此事目前还不好说,我们如今不过是管中窥豹,但他也说要尽快拿出个章程来,不然我们便更加势处被动。”

“恩,云相所言极是,只是我一直对此事十分疑惑。为何会有人能将密探一网打尽,开始我以为是因为许多眼线被下了巫蛊之术,而岭中善蛊之人众多,由此才被牵扯出来。但时候我又查了去岭中人员的资料,却发现被下蛊之人甚少,因为那边环境艰难,所以当初派去的都是死忠人员,而如此一来,我们的损失也着实不小。”

“恩,最近不止这一事蹊跷,你还记得苏茗所说的话吗?他的母族无故被人资助银粮。却毫无所求也未曾露面。”尉迟晞抬手摩挲着下巴道。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做着什么?”秦亦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摇头道,“不可能,什么人能够如此手眼通天,在我朝和玉枳都有涉及,而朝廷却毫无察觉,我觉得不可能。”

“如若那人便是朝廷中人又如何说?”尉迟晞缓缓地吐出这句话。

“朝廷中人……”秦亦听了这话也陷入沉思,二人一时无话。

大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尉迟晞又说:“你也别费脑子了,我都想了好些时日,也是毫无头绪,太傅说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而你若是去齐国送亲,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看看齐国内可有什么不寻常的情况,若此人是为了对付我朝而来,定然不会只在这两处做文章。”

“好,我理会的。”秦亦点头表示自己会多留意,忽然想起自己想说的事,又道,“今日京城的探子回报,听说在十来天前,曜亲王曾经去过齐渊铭下榻的驿馆,说看见有一女子上车离开,还是齐渊铭亲自送了出来的,而那车夫是个老人儿,昨个儿喝多了就,说那女子看背影儿像极了死去的文嫔娘娘,我琢磨着,也许应该是明华公主,现在公主长得与娘娘可是越来越像得紧了,不管是相貌还是身量。”

“恩,那你这一路多多留意昑儿的举动,不知道她与齐渊铭有什么交易,希望她还不至于糊涂到卖国求荣的地步。”尉迟晞端起茶盏沉声说。

秦亦忽然就是一愣,抬眼去看这个自己以为十分熟悉的少年。午后的阳光从半掩的窗缝中照进来,正好打在他身后,使得从她这个角度望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光芒围绕的剪影一般,看不清神色和眸光。若是以前,他许是会说,昑儿大概是因为丧母伤心,想要离开京城吧,希望齐渊铭会好好待她。

正自出神,却听尉迟晞问自己:“我着人给昑儿打点了一些嫁妆,我知道父皇母后已经给准备的颇为丰厚,但这毕竟是我的心意,我看着她自小长大,对她的喜好也许知道的更清楚些。待到你送亲出城那日,我让人驾着车在城外官道上侯着你,到时候你认清印信,便带着一同去吧。”

“为何要远远地避了开去?”秦亦明知故问道。

“她想必是不想见到我的吧,马上要嫁人了,别平白的惹她不开心。”尉迟晞的话里带着几分落寞。

秦亦此时简直有一种想起身抱住他的冲动,无论心性如何成熟稳重,本质上他都还是那个自己全心爱着的孩子。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秦亦只觉得每日忙得如陀螺一般,待到某日晚上忽然闲下来,没事做了,她怔怔地坐在书桌前,才想起来,一应事物都已经打点妥当,明日竟然就是送亲出城的日子。

因为是远嫁,所以不能如平常那般办婚事,依照惯例,齐渊铭去宫内迎亲,尉迟昕在宫门处辞别帝后,登上花轿,一路敲锣打鼓的抬到城门外,而后换上花车,待到齐国之后,再复换回花轿,抬入齐国王宫内完婚,自始至终新娘子脚不得落地。

秦亦只觉得自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倒不是为着尉迟昑的远嫁,而是类似于大学里,组织了一场迎新晚会,忙了一个暑假,等到真的开始登台亮相的是偶,站在后台的那种紧张,有时候比上台的演员更甚。这是她在璟朝第一次主持大型的礼仪活动,所有的步骤她早已经烂熟于胸,齐渊铭何时到宫门、何时开戏、何时设宴、尉迟昑何时出来、何时辞别帝后……她不断地在心中回忆,所有的流程是否落实到人,此番她用的是负责制,每件事物全都分摊到人头,谁出了差错便找谁负责,今日的演练倒是十分成功,只是希望当日人多杂乱,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躺着,竟然也迷糊糊地睡着了,却梦见尉迟昑穿着凤冠霞帔,站在昭阳殿的殿门口,她抬手扯下盖头,大红的盖头随风飞舞而去,红的那么惨烈。再看她穿着鲜红的嫁衣,一脸惨白地对着自己喊:“秦亦,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秦亦吓得连连后退,但没退几步便被人拦住,回头一看竟是齐渊铭,他抓住自己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地说:“秦亦啊秦亦,没想到啊,你当初花言巧语劝我不要娶公主,竟然是因为你二人有了奸情,想让我戴这顶绿帽子?你真是妄想!不过我也不能空手而回,既然不能娶她,便娶了你回去。”

秦亦在他的手下连连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尉迟昑还在身后一声声杜鹃啼血般地问:“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做梦,但为什么手腕上的痛楚那么明显,却又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她眼睛四处张望,却看到李铮正好从不远处路过,她高声喊着:“李铮,李铮,快来救我!”

李铮却一脸沉痛地道:“我应该早就知道,你的心不是为**子能够满足的,你要的是官运亨通,你要的是平步青云,你要的是金钱权势……既然如此,眼下就有国主要娶你了,你还等什么,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答应?”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秦亦想开口解释,却眼见李铮越走越远,瞬间便消失在视线里,而自己还在齐渊铭的手底下,被摇得如风中枯叶一般。

再朝另一面扭头,正好看到尉迟晞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来不及多想便叫:“殿下救我。”不料怎么喊他也不肯走近,定睛一瞧,他正满脸阴云地望着自己,眼神里俱是没有见过的冰冷和阴森。

“秦亦,妄我这么多年把你当兄弟一般,你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把我当傻子一般耍弄于股掌之上,如今连李铮和齐渊铭都知道你是女子,而我却被蒙在鼓里。你放心,我会救你,我不但会就你,我还要娶你,我要你给我做正妃,他日我若是荣登大宝,你便是我朝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可满意这个地位?”尉迟晞笑得阴阳怪气,上前来伸手死死钳住她的另一只手,与齐渊铭撕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