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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福妻实(132)

苏浩忙上前躬身引路道:“大人这边请。”

眼见苏浩带着那内官去了后宅,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几乎整个人全都放松下来,重量都挂在了苏礼身上。

苏礼心里暗暗庆幸好在老太太不是很重,但还是有些吃不住劲儿,朝旁边喝道:“一个个都是死人,没听见老太太说要去祠堂,还不赶紧去备轿。”

这才有人忙应着下去,碧菡也凑上前帮着苏礼扶住老太太,先挪到阴凉处稍事歇息,苏礼终于从压力中解脱出来,自己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对刘妈道:“刘妈妈,劳烦您打发人去把老太太的常服拿上一套,直接送到祠堂去,再打发人去烧热水,煮一碗参茶,全都拿到祠堂去。”

刘妈见老太太没有反对,便躬身应诺着下去张罗。

这会儿功夫轿子也已经到了面前,苏礼扶着老太太上轿的时候,只觉她微微用力握握自己的手,轻声道:“好孩子,今天多亏有你。”老太太的轿子刚走,苏礼便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廊下。

等苏礼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她四下看看确定是在自己床上,这才出声唤道:“半夏……”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灼灼地疼,声音也带着沙哑。

“姑娘,您醒了?”半夏手里端着檀木托盘,刚掀开帘子进屋,见苏礼醒了忙将托盘放在一旁,朝外招呼锦之一同进屋伺候。

“这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苏礼觉得自己头昏沉沉的,也不知是睡得不足还是睡太多了,浑身上下的疲劳丝毫没有因为睡觉而得以减轻。

“这会儿刚刚戌时初刻,姑娘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奴婢服侍您用点儿粥或是汤水,再多睡会儿吧!”锦之见苏礼欲起身,忙上前扶着她,在她身后垫上个粟玉米芯苏绣软枕。

“娘的身子怎么样了?可请大夫瞧过了?”苏礼急着问苏文氏的情况。

“大夫一直在老太爷房里伺候,太太不许人去请,说自己歇歇就好……”半夏瞧着苏礼的面色难看,越说声音越小。

“胡闹!”苏礼气得胸口不住起伏,猛地咳嗽几声才说,“家里的大夫没空难道不会去外头请?”

“姑娘您别动气,您连着累了这两日,身子怕是有亏虚,再动肝火对身子不好!”锦之见苏礼生气,忙上前劝慰道:“今天家中事情这般繁杂,太太说这个当口找人去请大夫,弄不好要被人说闲话的,今个儿姑娘在家里和外头人面前都这么露脸,本就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出去请大夫折腾,传出去要被人说太太恃宠。”

“那有病也不能就这么拖着啊!”苏礼寻思片刻招呼半夏道,“哥哥应该已经回家了,你去让他出门请大夫,然后去娘那边,着人把角门打开,那边素日都是锁着的,也没人看门,园子进而都是自家的人,不碍事的,即便万一传出去风声,便只说是哥哥心疼娘亲,自作主张便是了。”

半夏应诺着下去,锦之上前将一梅花式填漆炕桌放在苏礼身旁,从檀木托盘中端上几个盘子碗的,苏礼瞧着无外乎是粥,汤和几小碟酱菜之类,看着就没什么胃口,皱眉摇摇头说:“都拿下去吧,我不饿。”

“姑娘昨晚一夜未睡,今个儿从早到现在更是粒米未进,怎么能说不饿呢!”锦之只能软言劝她,“即便是姑娘不觉得饿,那胃肠也该饿了,好歹少用几口,暖暖胃口也好的,不然这样再睡下,怕是要把胃饿坏的。”

“老太爷和老太太那边如何了?”苏礼扭头来问。

锦之见她执意不吃,只好先将那桌子端到一旁放下,才回话道:“老太爷还是那样,人一直昏睡着,好在汤药还能送下去,听奴婢娘说太医都说,如今不过就是靠药材吊着命,能多捱一时算一时罢了。下午京中大小官员,什么皇商世家的,全都有人来瞧,老太太推说在祠堂念经,好歹歇了一歇,一直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在外应酬,女眷们是二太太和五姑娘张罗的。”

“对了,老七的丧事……”苏礼听到锦之说五姑娘,这才想起今日家中还有丧事。

“七姑娘还未及笄,而且如今老太爷这般情形,更加不能办丧事,老太太原本说让拖出去焚化就随便埋了,后来也许是为了给老太爷积福,也许是被四太太哭得烦了,便允了在家停灵一日然后拉出去下葬。”锦之跟苏礼讲着,“可怜七姑娘,小小年纪就去了,还要落个孤魂野鬼的下场。”

“孤魂野鬼?”苏礼不解地问。

“是啊,七姑娘还未成亲,又是自尽,只能葬在外边儿,不能进墓园的。”

说着话书雪拎着热水进来,跟锦之一起伺候苏礼洗脸洗手,锦之忍不住劝道:“姑娘,您哪怕是没胃口,也少进几口可好?是不是这几样不合您的口味,您想吃什么奴婢去给您做。”

她说完半晌也没听见苏礼说话,抬头一看苏礼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就说:“你们给我找身素色的衣服,我去送送七妹妹。”

“姑娘,都这么晚了,停灵的地方阴气重,要不您明早再去吧!”锦之没想到苏礼竟说要去拜灵,忙劝阻道。

“让你去准备就去准备!”苏礼皱眉道。

锦之见状只好吩咐书雪去拿衣服,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去拿那套玉色如意云纹缎裳,再把梳妆盒跟首饰盒一道取来。”如今老太爷卧病在床,白色却是不能穿的,但去拜灵又不能穿得鲜亮,只能这样折中取个靠色。

看着书雪出门,锦之又忍不住劝道:“姑娘又是何苦,除了四老爷和四太太,四姨奶奶如今也在那边,您这样过去还指不定怎么被人排遣,您如今身子也不好,何苦去吃这个排头。”

“我知道你是替我想,但是我跟七妹妹总算姐妹一场,虽说她对我不仁,但人死灯灭,前尘尽消,我又何苦念着那点错处不放,去瞧瞧她总算是我们今生姐妹一场。”苏礼嘴上是如此说着,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苏祺是死了,但是府里还有那么多人瞧着,自己若是连她停灵都不肯去拜一拜,岂不是显得自己量窄小气。而且自己从不信鬼神之说,人死万事消,又不用什么力气,何不去做个姿态。

至于四房的人,老太太如今不过是顾忌老太爷的病,而且也没时间和精力来收拾他们,就算去了被骂几句,又能有什么相干,反正他们也张扬不了几日。

所以她坐起身子,吩咐锦之道:“就梳个简单的发髻,用那个白玉簪子点缀便好。耳坠子挑那对玉兰花的。”说罢褪下手上的赤金钏子,从枕边摸出之前老太太赏的楠木串珠戴在腕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花开五朵,一枝独秀

灵堂布置在家中极为偏僻的一个院落,苏礼坐车从外面夹道绕过大半个苏府,这才下车换成软轿。

因为不能披白,所以门口连对带着“奠”字的白纸灯笼都没有,仅仅是将原本的红纸灯笼取下,黑漆漆的大门在月光映衬下显得极为阴森冷清,初秋的天气向来都是早晚凉爽,但是如今夜风吹过,却只让人觉得冷飕飕的骇人。

锦之将苏礼从轿子中扶出来,忍不住打个哆嗦道:“姑娘,真的要进去啊?”

“人都来了自然要进去。”苏礼望着那黑洞洞如兽口的大门,微微用力挺直后背,抬手抿抿鬓发,将白玉簪扶下,便搭着锦之的手走进门去。

院子里同外面一般冷清,这院子日久没人居住打扫,杂草都已经蜿蜒石板路上,满地的落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锦之和半夏虽说有些害怕,但还是都打点起精神,生怕有人冲出来伤到苏礼。不过她们一直走到屋门口,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屋里正中摆放着棺木,前面陈着香案、牌位、香炉、铜盆、软垫等物件,左右胡乱挂着两条发灰的布幔,铜盆中的纸几近烧光,在一片黑灰中星星点点散落些火星,偶尔爆出个小小的火花,随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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