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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蔷薇(12)

作者: 玉藜 阅读记录

说是几天,又是十几天不回来。过去他出门总说扛不住想她,每次都心急火燎的回来,现在反而不急了。还是喜欢任素节比她多,越想越伤心。

雪蔷又开始一项新作,这次不是交战凶器,而是□□。因为她对黎薰很感兴趣,想靠这样刚分散心绪,虽然是杯水车薪。

芷郁本想应酬几天就回去,因为被白粲惹恼了,才耽搁下来。任家来了不久,白粲也以探望女儿为由来了。说是见女儿,至今雪蔷连她父亲的影也没看见。

白粲虽为崇华节度使,天下皆知他和任氏一气,心中德绍于他远比崇华重要。德绍的毓灵是宁楚入京的必经之地,去年白粲就向芷郁上奏又要涨过路费。

年初减免了崇华一半的赋税,颇因芷郁在英宗跟前上了。本以为他不提涨银子的事,没想到不到一年,又提起来,毫无感激之心。

白粲手下人笑道:“女婿的银子,给了丈人,一家人,不过左手到了右手。王爷何必计较。”

芷郁听了少有的拂袖而去。

国相赵子锴故意道:“这白人瑞,可是会提纲挈领了。”

芷郁道:“我尚未娶妻,何来岳丈?”

“王爷英明。”赵子锴意味深长道。

“王爷,智勇多困于所溺啊,到底她是白粲的女儿。”

“国相,孤自有决断。”

芷郁一直在逃避,国相今日点明,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逃避。雪蔷虽好,她是白粲的女儿。她父亲如此的德行,总要他有顾忌。毕竟两人虽火热,相处时日尚浅,再有任家也不能忽视。

更重要的,他不希望失去他自己。过去的他除了大刀阔斧的魄力,最为骄傲的是自己明朝秋毫,洞若观火的冷静和理智。他没有元珑不切实际的儿女情长。现在不同,自从遇到白雪蔷,他感到自己渐渐迷失沉沦,迷失在她的温柔乡中。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和她静静坐着,看着她,看上一天,可以看到天荒地老。他不敢保证,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可能为了她受制于白粲。

他并不病态的对情感心灰意冷,但是感情上他是偏于悲观的。受他父亲同他母亲还有建皇后的影响。父辈的感情要他知道,曾经不可自拔,惊天动地的爱情也会归于沉寂,甚至变成厌恶。生死相许有朝一日也可以变成生死向相。

白粲是有名的风月高手,女儿比儿子更能继承乃父的品性,他不愿意相信,也不能忽视,雪蔷给他所有的美好痴迷,是不是同她的制薰手段一样,一种更为高深精湛的逢场作戏。

芷郁十几天不回府,他的那句未娶妻也早暗地里传开了。

分明是要人知道她没名没分。

☆、第 18 章

秋天司里事忙,薰田许多草药果实忙着采收,各色军用之物也是这个时候制备。雪蔷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一晃一天过去了,有时候干脆住在衙门。

这一日正在案头看下面呈上的配方。抬头他悠悠踱步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她见了他好像从天而降。

他微微笑道:“离开这些日子,回来该来看看。近日公务可是忙碌。”

“啊。”她第一次和他这样拘束。因为他的温和关切是这样的例行公事,说的都是场面话。

“事情虽多,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是。”

她低着头,眼眸低垂,样子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他见了又要动心,还是硬下心打算冷一冷。

除了白天到衙门看过她一眼,就再也没到她房里去。任素节和她母亲堂姐却至此没事就往府里来,俨然到自己家里。

白粲送了许多名贵东西给她,见了面一反常态,嘘寒问暖,说了好多关切的话,比这二十余年一起还多几倍。雪蔷奇怪她父亲的殷勤,自己现在正失宠,他是认为她还有获得黎王宠爱的希望。

白粲临走道:“雪儿,凡是总要有个防人之心,若是实心实意,自己将来怕没有退路。要知道,只有骨肉至亲才是你的靠山。”

她知道他是不满她正经替芷郁做事,把蓝魂硝的新方法给他。

“我知道。自然是父亲和我最亲。”这话说的恭顺,心里却是气话。

她的话很快被芷郁知道,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冒火。她还是把白粲当做自己的依靠。也是无可厚非,那到底是她父亲。他隐隐感到自己被蒙蔽,白粲只这一个女儿,自己怎么会傻的相信他对女儿毫无感情。她说的三五年见一面,没有十句话,这次何止十句。

芷郁的心好像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自己这样傻,被她蒙蔽,被她骗了。

她更加见不到他,他常在府里设宴请任素节几个吃饭听戏,赏花有过几次,她们兴致不高也就都成了听戏。只是从来没有请过她,好像她也不配去,根本不算他什么人。

两人自从在一处就整日黏在一起,他一直陪她睡,现在就只她自己睡。一次读到一句诗: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棉冷。这些闺怨怯空房的诗词读过无数,但从没往自己身上想,这是第一次。

一天她难得闲下来不用去衙门,坐在厅里看丫鬟们收拾东西。她屋里的下人也不似以前活跃,一个个噤若寒蝉,谨慎小心,深怕触到她眉头的样子。

那一瞬间,她感到天崩地裂。自己是失宠了吗,没错,她失宠了。很快他就会为了任素节把她赶走,王府再也待不下去了,这屋子住一天少一天了。

她恨自己,不该让自己闲下来,闲着就有时间冷静的想事情,越想越可怕,可是又什么都改变不了,除了熬心什么也得不到。

又一次有话传到她耳朵里,说任老夫人说她的仙雪宫建的地方最好,夏天不那么热。她心想到不了明年夏天就要给人家腾地方了。

夜里睡不着,加了一层被子还是睡不暖。披着衣服下床来,窗户被吹开了。窗口的梧桐树刷刷的落叶子,深怕叶子落不完一样。月光里她环顾着屋子,自己的行礼要搬走需两三辆车的样子。

雪茸也没有睡,跟着她在窗前坐下,一个忧郁洁白的身影。

雪蔷失眠很严重,有些苍白憔悴。当初得宠时琼台的人对她多奉承讨好,现在见她失宠,也怪怪的。她觉得自己也快变成一个怪物。

一次他来琼台,她正在芙蓉花里看今年成色,回头刚好和他照面。她脸色比过去更白,样子疲惫憔悴,黑着眼圈,夜里定然睡不好。她的眼睛亮亮的,不是欢快,却是要哭一样。

他很想过去一把抱在怀里,还是狠下心来。

回到酿薰司,有人禀报说舅爷来了,雪蔷抬头见是白羽莼。

白羽莼是白粲的义子,人扔在白府门口捡来的。白粲收他做义子,为人德才兼备,很有佳音。他小时候白粲对他也十分苛刻,见他成人后人才可造,为自己做了不少大事,才被看中。羽莼知道他义父的为人,但念及养育之恩,还是尽心替他效力。

虽是她父亲的义子,雪蔷自幼养在外面,还是十岁那年在府里见到他。两人年纪相仿,还挂像,攀谈几句性情相似,倒也很像兄妹。虽不常见面,但一直没有短联系,久别重逢从不会生疏。雪蔷深交的朋友不多,男子也就只这一个干哥哥。

“你怎么来了。”

“和老头子一起来的,我想刚好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你都看见了。”雪蔷沮丧的说。

“别这样想,他不是那种没眼光的人。”羽莼向她微微一笑。

白粲只她一个女儿,和羽莼一个义子,这三个人都非常白,有人说他们家的人是跟着姓氏来的。羽莼生来容貌里带着淡淡的憔悴,却如秋天晴空的月亮,明澈俊朗。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心里强忍着,总算她为数不多可以深谈的老友来了,可以发几句牢骚。

羽莼尽心尽力的听着,最后道:“咱家老爷子,唉。”算是最精炼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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