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蔷薇(62)
今日又被掀了短处，如此羞辱，大着胆子道：“我先前的丈夫也不是我自己谋害死的，是你非要娶我。”
韶华听了大怒，抽出剑来要捅死。夏凝贞蓬头垢面，杀猪一样向门外跑。
宫女慌张护住她逃命，太监们也奔来阻挡。
“到底十几年的夫妻，何止于此呢？”
“要我杀了这个□□！”
众人劝解半天，韶华方才回房去，把屋里的东西砸个乱七八糟才困倦睡了。
下人们小声议论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越来越像疯了。”
“可不是，自从方妃没了孩子更吓人了。”
韶华睡到半夜起来，膀子疼，胳膊有些抬不起来。一点小事就能惹起他的火来。
这次他少有的没有闹，坐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圆月和树叶，那样的宁静美好。这些都是别人的，自己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活的很绝望。这种日子，他要去造反，不如此他也不知道一腔怨气发泄到哪里去。折磨夏凝贞，折磨大臣宫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宫人怀上孩子让他欣喜若狂，马上封了侧妃。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只要给他个孩子，他就能看到一点希望。那段时间他把方妃宠上了天，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其实他想宠的不是方妃，也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只是想有个人可以要他宠爱。
方妃的孩子不到四个月就没有了，没有原因，没有征兆。他把一切归罪给方妃，逼的方妃自尽而死。他明知道是他害死了她，可他没有分毫愧疚。他知道，老天爷不会给他希望了。
造反这样九死一生的大事，与他却是那样儿戏。他甚至没有想过失败会怎样，赢了又怎样。就是作了皇帝，他也不会觉得该多高兴，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只是想闹得天下不安，闹得民生凋敝，闹得天下苍生和他一样的生无可恋。
败给芷郁令他很绝望，他恨芷郁。他是他叔叔，两人年岁相仿，可是他想要的，他得不到的都要他得了去。
现在他更恨芷郁，因为芷郁又得到一位视若珍宝的王妃。凭什么上苍要他拥有一切，而自己一无所有。
到了绝路上，他拼了要鱼死网破，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兵，但是还有最后的王牌，齑魄闪。制作这齑魄闪除了工艺繁琐，最要紧的是一项原料，肠断魂消花。此花开于一处叫做离魂谷的地方，据说谷中曾居住十余位女子，皆有痛不欲生的情殇，死后化作花朵。后来因为天灾谷中与外界隔绝，再不有人能入谷，齑魄闪也就成为神话。
没有人知道永平王是怎么得到的一朵魂消花。他制得两颗齑魄闪。这齑魄闪被称作天下最为恐怖的凶器，只一枚，便可令方圆几十里，草木人畜，通通化为灰烬。
当年为了抢王妃用了一枚，他手里还有天下唯一的一枚齑魄闪。
可就是这天下无敌的凶器，仍旧还是失败了。司薰省竟做出抵御齑魄闪的武器。
韶华到了穷途末路，临死也要雪耻。因为他不许有人战胜齑魄闪，这齑魄闪于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乱军挟持了司薰省尚书的家眷，交换条件是制出破解齑魄闪方法的人。
而此人就是女官冷红药。
☆、第 85 章
“姑娘放心，再怎么着，姑娘救了苍生无数，真的把姑娘教出去，谁也不答应的。”
红药笑道：“我不担心。”
那夜，红药沐浴更衣，从箱子底拿出那件十几年不曾穿过的冰绦玉丝芙蓉锦袍，袍子上大朵大朵的白芍药花，每朵吐着大红芯子。
“韶华，我们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有个了结的。”
第二日丫鬟进房，人早冷了。司薰省哭声动天。
红药临死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宁楚雪蔷，一封给当年收留她的侍郎徐化感，心中感激收留之恩，能在司薰省宁静半生，并要把她的尸体交给永平王，换回尚书家眷。
司里的主事不敢说换，又不敢说不换。换了必犯民怨，不换，红药又白死了。还是许化感叹气道：“要她去吧，她也该回去了。都是冤孽。”
主意拿定后，三日里偌大一个司薰省只忙着一件事，没日没夜打造出一口冰晶棺材，尸身置于其中千年不朽。
送到的那一日，韶华撩开盖在棺椁上的白布，一位苍白绝色的女子躺在白芍药花瓣之中，身上穿着冰玉绸衣服，袍子上大朵大朵的白芍药花，每朵吐着大红芯子。
这件衣服他太熟悉了，熟悉的不敢想起，又总是要梦见。
“红药？”
他目光呆滞，顷刻魂飞魄散。伸手只摸到冰凉的棺椁，再也触不到她。韶华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有人奔到棺椁前，见到里面的人确定无疑，扑上去哭豪道：“姑娘，姑娘……”
“娘娘，娘娘……”顿时哭声震天。
“祁烁，我杀了你！”
他手下的骠骑将军刘怀恩拔出佩剑要杀他，众人慌张拦住。
“怀恩，你要弑主吗？”
“要我杀了这禽兽不如的败类！”
韶华仍旧石化的望着棺椁里的人，终于知道这是真的。
“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他发狂的嘶吼，口里就只有这一句。
慌乱了一天，夜里他靠着棺材，很像死人。
“她……留下什么话没有？”
“不曾。”
“可给我留下什么……”问的那样心虚。
“也不曾。”
来使轻手轻脚退下去。他苦笑着，笑着笑着就哭起来。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原来你的命这样大。你就没有想过回来找我，那样你就不会死了。十四年了，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我。这是你对我最后的报复吗？”
“她怎么会知道这与你是报复。她以为你知道，你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她以为她的死会要你无限欢喜。”
“我不想要她死，我不知道是她！”
刘怀恩冷笑道：“你不想她死。十四年前你不是已经杀了她吗？只不过她躲过了。可到底还是逃不出你的魔爪。你背信弃义，她为你死过无数次，为你打下江蓠天下。你为了那个龌龊贱人一次一次伤她，最后丧尽天良把她赶到黑穴林。你知道她去了就不会活着，而且是不得好死。”
“我已经后悔了。”
“那是你发现，你朝思暮想，视作天神的女人，娶到手里不过是个乏善可陈，而且已经被人玩过的烂货。报应，这就是报应！尚书在时，你多么风光无限，自从身边换了那个烂货，你看看你，沦落为丧家之犬，而且成为天下笑柄。难怪故人讲，妻贤无横祸。谁人不知道，堂堂永平王，穆宗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为了个贱人大动干戈，死伤无数。最后他自己都要后悔。报应，这就是你的报应，要你断子绝孙。”
“我杀了你！”
徐怀恩拎起他的衣襟道：“我先杀了你。我的命是尚书当年救的，不是你的！当年你为了那个贱人无故兴兵，你丈人家趁火打劫，我为了替你守住江蓠，带着少于几倍的兵马苦战。可你呢？因为你舅子死了，你要杀我。若不是尚书说是她的意思，我早就要你五马分尸了。”
徐怀恩憎恶的把他推到在地，道：“你以为这些年我是为了你吗？尚书临走和我说，江蓠不仅是王爷的，也是我的心血。你权当替我守住江蓠这一方水土。而今江蓠已失，我也没有必要替你卖命了。”怀恩望着棺椁里的红药，怅然道：“她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无才无德，龌龊可笑之人。”
“我没有，我没有……”
他生平第一次褪去骄傲的伪装，倒在地上无助的大哭起来。他知道，怀恩说的都是真的。他很可笑，真的很可笑。他此刻也诧异，红药为什么会看上他这个人。大半生的志得意满，目空一切，此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可笑。
☆、第 86 章
韶华想了三天三夜，想着过往和她那些年所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