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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前夫回来了(117)

庆隆帝点了点头:“天地君亲师,人人都道君亲之间,君应该放在首位,身为大周臣民,就应该以忠君爱国为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换句话说,倘若一个人面对君亲之间的抉择,真能毫不犹豫地舍弃家人,视家人如无物,这样的人,又有哪个君王真的敢重用呢?旁人朕是不知,反正朕是不敢的。”

太子颔首:“唯有心中有情者,方才有义,无情无义之人口中说着忠君爱国,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利而已。今日能为了这个君舍弃自己的亲人,明日就能为了别的君舍弃眼下的君。”

“你懂这个道理就好,”庆隆帝道,“不要怕自己的臣子太看重家人,越是这种人,越是有自己的底线和软肋,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让他的软肋被别人掌控,而是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太子眸色微深,没有接话。

庆隆帝继续道:“比如那日的事,若是朕提前让人保护好长公主及唐氏等人,将他们接到宫里来,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淮王就算放再大的火也烧不到皇宫来,他若事先将人接到宫中,又岂会让淮王将唐氏掳走。

唐氏若不被掳走,傅毅洺又怎么会为了救下自己的妻子而放虎归山,眼看淮王离开。

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保护和掌控有着共通之处。

掌控并不意味着要将其牢牢捏在手里看管起来,有时保护也同样是一种掌控。

太子了然,又劝道:“谁都没想到五弟在那般境况之下竟然还会在京城停留,父皇又怎能提前料到并做出准备呢。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五弟的不是,父皇待他那般好,他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说起淮王,庆隆帝便是一阵苦笑。

“早年间皇姐就曾跟朕说过,赵瑾此人心思深沉,不可过分宠溺。那时朕想着,身为皇家子弟,心思深沉未必是什么坏事,何况瑾儿……赵瑾他对朕,还是十分孝顺的,皇姐未免想得太多了。”

“如今看来,皇姐的眼光终究是比朕强了许多,看人总是比朕要准。”

太子垂眸:“自古人心最难测,这不是父皇的错。”

庆隆帝点头:“虽然朕错看了赵瑾,但阿珺这个孩子是皇姐亲手养大的,朕又看了这么多年,错不了。他是那种你对他好三分,他对你好五分,你对他好七分,他对你好十分的人。”

“这次他犯了错,心中定然愧疚,朕越是不追究,他就越是自责,将来也就会对你越忠诚,以期弥补。”

“而他身边又多是王老先生,永平侯,孟家五郎这样不居功自傲却又真正有才能的人,就连那个他看好的唐家三老爷,也是个不错的人才。笼络住了他,也就等于将这些人都笼络住了,你要知人善用,不可因为朝中一些酸儒的偏颇之言就随意处置了他。”

太子心中明白他这是在为自己今后登基铺路,红着眼睛应下了。

庆隆帝趁着自己精神尚好,让他去把自己这些日子一直拒之不见的傅毅洺叫来。

傅毅洺在宫外等了许久仍旧见不到庆隆帝,才刚回府没多久却又听闻宫中召见,心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他这次犯的错实在是有些严重,不是往常殴打皇子或是聚众斗殴这么简单了,认真追究起来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时隔这么几天他的脑袋还好好的在脖子上待着,应该是死不了了,但少不得要被严厉地训斥一通,说不定还要降爵之类的。

傅毅洺怕庆隆帝见到到他太生气,一怒之下揍他一顿还好说,要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于是急中生智带着傅清玥一起进宫了。

他这个亲爹虽然不太待见自己这个皮猴一样的儿子,但是很奇怪,别人都很喜欢他儿子!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的长辈!

父子俩一起进了宫,路上傅毅洺一再叮嘱他进宫需要注意些什么,还告诉他要在庆隆帝面前好好表现,他这个做爹的能不能求得原谅就全靠他了!

此时的傅毅洺只想到了小孩子比较容易讨得长辈欢心,完全没考虑别的。

他若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打死他都不会带傅清玥进宫!

庆隆帝在宫中听说傅毅洺带了孩子一起来,当时就嗤了一声,脚指头都能想明白这臭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但带都带来了,他也不会不通人情的不让孩子进来,便让人将他们父子二人都领到了他的寝宫。

傅清玥不仅得了父亲的叮嘱,出门前还被娘亲嘱咐了一番,见到庆隆帝后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不敢给父亲母亲丢人添乱。

庆隆帝本打算沉着脸先给傅毅洺一个下马威,但看到那眉眼和傅毅洺如出一辙的小小的孩子,绷着的脸下意识便松了几分,招手让他过去。

“这孩子长的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看着傅清玥便仿佛看到了当年年幼的傅毅洺,没忍住笑了笑。

傅毅洺便也跟着笑:“可不是吗?玥儿别的没随我什么,就这张俊脸随了我,长得不错。”

庆隆帝一看他打蛇随棍上,自己刚给了点好脸色他就蹬鼻子上脸开起玩笑了,当即又把脸沉了下去。

“还好意思笑?知道朕在生气,就把一个三岁小儿带进宫哄朕开心,你可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傅毅洺赶忙把笑脸收了起来,讪讪地低下了头。

傅清玥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太舅公怎么知道爹爹让我进宫做什么的?我都是在路上才知道的呢。”

傅毅洺额角一抽,庆隆帝则再次笑了起来,这次笑的声音有点大,牵动着嗓子咳了几声。

刘顺赶忙要上前伺候,庆隆帝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傅清玥则小大人似的走到他身边,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道:“我咳嗽的时候娘亲总是给我拍一拍,然后喝几口温水就好了。我给太舅公也拍一拍,太舅公再喝些水,待会就不咳了。”

刘顺闻言立刻倒了杯水来,傅清玥亲自端了递给庆隆帝,看着他喝下去了。

庆隆帝膝下虽然也有皇孙,但因为几位王爷都在封地,所以只有太子的两个儿子在他膝下,而这两个孩子也都十几岁了,又都是沉稳的性子,向来规行矩步,他也就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亲近的天伦之乐了。

此时被一个小小孩童出声安抚,庆隆帝面色再度缓和下来,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

“好孩子,比你爹懂事多了。”

傅清玥眼中又是一亮:“曾祖母和娘也是这么说的!只有爹爹说我顽皮不懂事!”

“你爹眼瞎。”

庆隆帝直接回了一句,丝毫没在孩子面前给傅毅洺留面子。

傅毅洺此时就有些后悔带了傅清玥过来了,但看到庆隆帝缓和的脸色,又觉得没什么,丢点面子就丢点面子吧,和面子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些。

到最后庆隆帝也没有追究他放走淮王一事,甚至没有什么像样的惩罚,斥责几句就把他放出宫了。

傅毅洺大有劫后余生之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这么有用,出宫之后难得夸奖了他一回,还背着唐芙偷偷给他买了糖吃。

而宫中的庆隆帝却在他走后硬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因为病重而浑浊的双眼都明亮了几分。

太子和刘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纷纷劝他躺下休息,庆隆帝却摇了摇头:“朕有个好主意。”

说完后他让人取来了两道空白圣旨,提着无力的手颤抖着写下了人生最后的两道旨意,待力竭躺回去休息时,没多久就永远地阖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临终前唇边还挂着笑。

宫中敲响丧钟,举国同悲,武安侯府的下人正在门口挂白稠的时候,却有一行宫人带着圣旨前来。

下人赶忙放下手中事宜,一边准备香案一边通知家主出来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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