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生非(43)
叶清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安静到眼里没有一丝生机。林路不安地伸出手去，叶清却猛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直到唇上被咬出了鲜红的血迹。林路陡然停在原地，不等叶清开口，就慌张地夺路而逃。
好不容易跑到了马路上，叶清居然又坐在了面前的私家车里，绝望地拍打着车窗，嘴里喊着个听不太清楚的名字。林路很想回头看上一眼，更想径直上前拉开车门，可最终，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汽车远去，看着房子消失。
“不！”林路在心底呐喊着，终于从泪眼朦胧里醒了过来。
曾经的噩梦毫无征兆地卷土重来了，比以前更加真实、更加残忍，甚至比他亲身经历过的，更加可怕。
“我没病！”
“怎么可能？我儿子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哽咽的哭声里，林路被锁进了自己的房间，与世隔绝。
“哥。”林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
林路赶紧坐起身来，欣喜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偷到钥匙了。”林阳仍旧猫着身子，使劲把声音压在嗓子里。
林路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轻声感叹道：“能耐了。”
“哥，你……”林阳刚叫了一声，林路突然转过身去，慢慢走到了衣柜面前。
“我要走了。”收拾的间隙，林路扭头叮嘱道，“照顾好爸妈。”
“你要去哪？”林阳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可现在锁门，似乎也并不是明智之举。
“还不知道。”林路很快就装好了行李，郑重地拍了拍林阳的肩膀，“阳，答应我，好好读书，一定要去外面见见世面。”
看林路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林阳不禁急切地叫了声：“哥！”
“嘘，小点声，”林路回头笑了笑，“别吵醒他们了。”
离别的日子总该下点雨的，这样才能把过去的痕迹冲得一干二净；离别的日子总该下点雪的，这样才能把过去的痕迹掩埋到无所寻及。
可是，那一天的寒风里，林路抬起头，只看见了阳光明媚和万里无云。
林阳隐忍的泪花俨然成了他在这个城市里最后的牵挂，这个异父异母的弟弟，义无反顾地用追随的眼神，无畏地撑起了林路最后的希望。
只是，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哥？”
“下班了？”
“嗯，快到家了。”
“哦。”
“哥，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
“啊？好好说什么对不起啊？”
“没什么，改天见面再说吧。”
“好。哎？”
林路没有给林阳留下提问的时间，却给自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这个改天，林路是真的在期待，但理想跟现实的差距，这些年来，他早已经看明白了。不管是林阳还是叶清，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筹谋已久，林路始终都不愿意期待太多，因为没有希望，才不会绝望。
“干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睡着了。”
“真被我传染了？”
“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
“哦！没关系，下次找机会补偿你。”
“……你不是应该在上自习吗？”
“出来解决一下生理问题，顺便……给你打个电话。”
“哦。”
“逗你呢，给你打电话，顺便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有区别吗？”
“当然了，听不到你的声音怎么解决啊？”
电话那头，林路毫不留情地挂断了，只留叶清在秋风里莫名其妙地又打了个喷嚏。
这些天，叶清一直在自我反省：箭在弦上，居然还能给收回来，真是服了自己。不过，仔细一想，真正没有做好准备的好像是自己才对，可是，这种事情跑去问二哥会不会太丢人了？再说，他应该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
叶清第一次发现，理论和实践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这样说来，自己除了读书，真的算是一无是处了。好在学霸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解开题誓不罢休，所以，叶清就在看书的间隙不知疲倦地跟某种不可描述的资源杠上了。
结果，黑眼圈也自然而然地跟叶清杠上了。
“老四，你这是偷偷熬了多少夜啊？”二哥就算是真的担心别人，说出来的话听着也总是很别扭。
叶清没力气跟他计较，懒懒地解释道：“最近失眠，没睡好。”
“看着人高马大的，失个眠就萎成这样，至于吗？”二哥猥琐地笑着，悄悄溜到叶清身边。
叶清不得不当着他的面再解释了一遍：“我只是犯困而已。”
二哥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突然一把把叶清拉了起来：“哎，老三，快看看，我跟老四谁高。”
“老四。”高远瞄了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不能吧？这么快就超过我了？”二哥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怀疑地问，“你是吃了增长剂吧？”
“不，是蛋白粉。”这会儿，叶清倒是配合起来。
“你居然还有空去健身？”二哥更震惊了，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叶清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平淡地回道：“也还好，一个星期三次嘛。”
二哥机械地摇着头，不禁在心里感慨起来：学霸真的太可怕了，读书、恋爱、健身，三不误啊这是！
说失眠，居然真的就失眠了。
叶清辗转反侧地回想着林路的一举一动，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他代入自己脑海中残存的场景里。
“老四，我跟陆菲要结婚了，准备好大红包啊。”
啊？这么快？叶清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睁眼，已经到了婚礼现场。
“发什么呆啊，抢人呐！可别学我。”
有人使劲把叶清往前一推，他这才发现上面站着的居然是林路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想都没来得及想，上前拉着林路就跑了出去。
“快上车！”
老大开着心仪的跑车已经候在了门口，叶清还在好奇两个人要怎么坐，手上突然空了，回头一看，林路凭空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怎么都找不到了。
满头冷汗地从梦里惊醒，叶清赶紧往身边看了看，林路紧紧地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饶是凑到了他耳朵跟前，也没能叫醒他，叶清只好笑着在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房门猛地被踹开了，叶爸举着一把匕首狰狞地冲了进来，叶清心下一惊，眼见着被子里源源不断地冒出了血流，很快就浸透了身下的床单，林路还是安静地躺着，连脸色也安静地苍白了。
“啊！”一声尖叫里，叶清终于睁开了眼。
二哥也惊慌地从被子里昂起了头：“怎么了？几点了？要迟到了？”
☆、自习
一放下书，叶清就瘫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腰就要废了，还没用过就要报废，实在是太不甘心了。反观老大，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超过12个小时，照样灵活自如，健步如飞。叶清觉得，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还是很有必要跟他取个经的。
“老大，你腰还好吗？”
老大睁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叶清。要知道，他可是标准的异地恋，就是跑得再勤，腰痛应该也轮不上他才对。
叶清忙解释道：“我是说，你每天躺那么久，腰不痛吗？”
“我有靠腰啊。”老大从身后抽出一个靠枕，仍旧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靠，骂谁呢？”二哥推开门，再次自觉地对号入座了，右手诡异地扭在背后。
叶清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二哥，你怎么了？”
“嘶，腰酸背痛。”二哥昨晚不在宿舍，今天上课貌似也没有看见他，看样子，又是在网吧呆了整整一天一夜，不疼才怪呢。
老大百忙之中抽空瞄了叶清一眼：“看见没？这才是真的纵欲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