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生非(49)
“师父是替你不值啊。”师父叹了口气。
林路听得心中一暖，笑道：“自己作，也怪不着别人。”
“其实，我早就想开了，年纪大了，早点享受天伦之乐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路知道，师父这话是真心的，因此难免会有些伤感。
“师父，就您这身板，再过二十年也能把我给打趴下。”
师父终于笑了，酒到嘴边还是放了下来：“就你嘴贫，留下吃个晚饭吧。”
“师父，年夜饭可不能乱吃，我还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呢。”林路原本就不爱过节，现在，想到叶清家里的其乐融融，他的心里就更加抗拒了。
“你小子呀，”师父摇了摇头，“早点过来拜年！”
“哎，知道了。”林路跳起来就小跑着出了门，这大过节的，可不能坏了人家父女的好心情。
至于为什么要跑到这里说上一通并不太相干的话，林路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潜意识里把师父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吧。最无助的时候，总是希望家人会稍稍理解自己一点。可以不表态，可以不支持，但至少……不要放弃。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林路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扔到茶几上，仍由它自生自灭。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又来了条消息，是叶清。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你……回家了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
“还说不定。”
“前几天医院太忙了，所以……”
“我知道。”
“我……”
“有电话进来了。”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林路把电视机的声音又调大了点，总算能稍稍盖过一点。今天，他只想任性一些，就算是那个有所亏欠的弟弟，也不能打扰了这难得的清净。
“睡了吗？”
没有回复，叶清也不敢轻易打过去，窗外灯火通明，他的房间里却是漆黑一片。
林路太正常了，所以显得格外的不正常。说是没有生气，却又不愿意见自己；本来不搭理，突然又开始接起了电话；聊天聊到一半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第二天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冷冷淡淡地应付着自己。
“儿子，怎么不开灯啊？”叶妈推开门，一道光扫到叶清脸上，十分刺眼。
“有点困，准备睡了。”叶清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一阵凉风趁机吹了进来，冷得他一哆嗦。
“哦，好，妈不吵你了。”叶妈压低了声音，轻轻关上门。
叶清的眼睛还没闭上，就听见门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你看看儿子累得，居然还要把他往外面送，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妇人之仁！”
“你没长眼睛啊，儿子这段时间都瘦成什么样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命！”
“行了，别嚷嚷了，一会儿把他吵醒了，又要怪到我头上。”
“不怪你怪谁啊！”
叶清忍不住咳了一声，门外的声音终于彻底消失了。绝对不能功亏一篑，要是出了国，就什么都完了，只是，林路会不会愿意等着自己呢？叶清没有把握，也不敢问他，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矛盾里更加消瘦了。
☆、好久不见
“敢情你以前都是敷衍我呢？这两个月是拿我这当避难所了？”高兴归高兴，接到老爷子电话的刘锐还是没有放过针对林路的好机会。
“看家的本事当然得留到最后了。”林路笑了笑，“你再不抓点紧，我可就先拜年去了。”
“你敢！”刘锐说着就要往房间里冲，末了，还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该谢谢你才是，”林路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谢谢你的遣散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在我面前晃悠了。”虽然是吐槽，听在林路耳朵里，竟然有些关心的意味。
“正好，省了送礼的钱。”既然搞定了师父，好日子应该也就快定下来了。
刘锐忙里偷闲还是给他扔下句话：“想都别想。”
“走了。”是时候回去看看，顺便把最后的交接工作做完了。
“不送。”林路本就是孑然一身，刘锐这两个字倒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两天后，林路就搬家了，租了间有些破旧老房子，虽然比不上刘锐家里那么宽敞，却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家。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他下楼到超市添购了些日用品，就开始打扫房间，差点连晚饭都忘了吃。
“元宵节那天你有空吗？”
“有吧。”
“那……晚上7点，我在xx路等你。”
“哦。”
收拾房间绝对是减压最好的办法之一，林路靠在沙发上，看着依旧空空荡荡的小房子，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叶清并不是一个人，高远笑着招了招手，二哥也嘚瑟地拍了拍林路的肩膀，当然，还有素未谋面的两个美女。
“好久不见。”叶清瘦了，眼角低垂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突然就闪起了光。
林路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回了句：“好久不见。”
“我想买这个，还有这个。”二嫂一直吵吵个不停，二哥手上也已经满是各种各样的小袋子了。
“买买买，看上的都给你买。”二哥大手一挥，手里立刻又多了两个袋子。
高远听了，忙插嘴道：“哟，不声不响的就发达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小气啊。”二哥抽空给了高远一个白眼。
陆菲不愿意了，柔柔地怼了回去：“高远这是会过日子。”
“啧啧，还没嫁过来就开始护短了。”二哥身负重担还是没忘递给高远一个羡慕的眼神。
林路和叶清不快不慢地跟着，一路无话。
圆月下，两个细长的影子不时就会重叠到一起，然后，又同时消失在某棵大树底下。
“该回去了。”不知是谁轻声嘀咕了一句。
依旧是寻常的元宵节，只是热闹得有些不太真切，结束得又太过匆忙。
叶清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磨磨蹭蹭地给林路戴上了。
高远伸出头来：“别腻歪了，快上车！”
“我先走了。”叶清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林路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朝着手心哈了口气，才慢慢地往地铁口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变了形，林路一下子想到了叶清跟着自己的那个晚上，要是没有人打破这个僵局，恐怕他们也就真的到底为止了吧。
出租车开出去不远就停下了，二哥跟二嫂一起在拐角处下了车，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宾馆里，出租车飞驰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先生，您好，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林路接过来一看，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和号码，寄件人是叶清。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搬了家？难道又跟踪过来了？没想到，居然又大意了。
快递包装得很紧实，拆了许久，胶带总算是老实地卷成了一团，露出一个心形的铁盒子来。
巧克力？他自己比较爱吃才对吧？就不会送些实际点的吗？
然而，林路明显忘记了一件事——自己才是那个送巧克力的首创者。
其实，他当时根本没指望那个小孩能把话说清楚，更不知道收到巧克力的叶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看一眼，居然就撞见了那个终身难忘的场景。
再有就是去年逛超市时候的事了，结账之前，叶清偷偷摸摸地塞了盒巧克力在袋子里，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让他足足惦记了好几天，算起来也是个未解之谜了。
这次，叶清又想干什么呢？惊喜？完全没有。道歉？电话都不打一个。
林路稍一皱眉，把巧克力往沙发上一扔，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也很早就黑了，林路打消了出门的念头，从冰箱里找出仅剩的一个鸡蛋，给自己下了碗西红柿鸡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