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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的眼泪(人鬼情系列之三)(27)

曲风不服气,又重弹一曲《天鹅之死》,教授大惊:“好啊,弹得好!把天鹅那种挣扎、那种重生的渴望全弹出来了!《天鹅之死》本来是大提琴曲,可是你用钢琴弹,居然也可以弹得这么有韵味,好啊,真是好啊,简直好得不可思议!”

曲风受了夸奖,反而伤感起来,低头说:“我养过一只天鹅,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老教授明白了,频频点头说:“难怪,难怪你可以把天鹅的那份绝望和渴望同时表现得这么强烈,你是真正感同身受啊。这就是感情融在钢琴中的魅力,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告诉阿彤,这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聊起阿彤,老教授对她的悟性与勤奋赞不绝口,却对她的个性十分头痛:“太自卑太沉默了,你知道,搞艺术的人大多外向,她这么自闭,不喜欢同人交往,很难真正体会人生,也就很难有大的提高。其实,单以技巧论,她的演奏早就出师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儿,那么一点点儿,弹琴老是不出味儿,就跟酿酒忘了发酵似的,料都齐全,独差一味。”

至此,曲风已经彻底服了老教授对钢琴艺术的深厚理解和极高造诣,这一下午,他跟着小林做旁听生,从基础课听起,竟然津津有味,受益匪浅。

下了课,两人去“罗杰斯”共进晚餐,小林感慨地说:“如果以后每次都能这样,多好。”

“什么?”曲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如果你每次都可以送我来上课,再跟我一起下课,吃晚饭,就好了。”小林向往地,“就像小学同学,手拉手地放学回家做功课,你说有多美。”

“小学同学?你才是越活越小呢。”曲风忽然想起来,“水儿如果不是总生病失学,今年也该小学毕业了。”

小林沉默了。水儿,又是水儿。曲风的心里,竟然满满地都是水儿哦!到底那个小小的十二岁的水儿,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可以让一个著名花心的大男人钟情至此呢?

星期天,小林难得地又重新出现在医院里,曲风正和大林在兴致勃勃地欣赏水儿的新装。

水儿醒来后,一直不肯穿医院的病号服,也不肯再穿以前的娃娃服,她的着衣品位颇独特,指定要白色的长裙,线条越简单越好,质地做工却要一流。大林很是头疼,曲风便自告奋勇替她购衣。走在商场里,他突然想起,丹冰“生前”也是喜欢穿素,简单点,便按照丹冰的品位来打扮水儿好了。

这一招很是奏效,水儿看到新装,果然表现出极大的欢喜,立刻换了上身,牵着裙角在母亲面前一连转了几个圈,问:“好看吗,妈妈?你喜欢吗,妈妈?”

大林连声应着:“好看,好看极了。”又忙不迭地劝:“好了好了,别再转了,小心累着。”女儿初醒时不肯喊妈妈,后来终于肯喊了,又特别频繁,几乎说每句话都要叫一声“妈妈”,叫得又糯又软,仿佛这称呼的本身是一种享受似的。

水儿已经转到曲风面前:“曲风,好看吗?我穿上白裙子,像不像新娘?”

当着大林的面,曲风颇有几分尴尬,水儿却浑然不觉,毫无心机地对母亲说:“妈妈,我长大后要嫁给曲大哥。你答应吗,妈妈?曲大哥已经答应了,曲风,你说是不是?”

大林只当她是小女孩胡闹,随口说:“答应,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们水儿这么漂亮的新娘,你曲大哥还会不要吗?”暗地向曲风挤挤眼。

曲风只好说:“当然,我不会违约的,一定等着你,做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小林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一进门就发现了水儿的变化,不禁“哟”了一声:“你又买新衣服了?这件衣服这么眼熟的,好像有谁穿过一件和这差不多的。”

水儿停下旋转,冷冷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大林忙拉过女儿:“水儿,怎么这么没礼貌?”

水儿赌气不说话,倚在妈妈身边。

小林不理睬女孩的敌意,对姐姐和曲风宣布:“我给水儿请了一位堪舆师,约了今天会诊,我们现在就去吧。”

“堪舆师?”曲风一时不懂得:“什么意思?”

“就是风水先生。这位师傅姓韩,很有名的,五行周易都很精通,又擅长降妖伏魔。我想请他替水儿作法。”

“你把水儿当妖怪?”曲风不满,“小林,你太荒唐了。”

大林也说:“这怎么行?妹妹,水儿是你的外甥女,你干吗装神弄鬼地吓她?”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林安慰:“水儿久病缠身,说不定有什么妖魔作祟呢。我听给我介绍风水先生的这个朋友说,她的朋友的朋友有一次得了怪病,医院怎么治也治不好,连病因都查不出,到韩师傅那儿看了一回,说是原来有蛇精盘在他身上,作法驱掉了,这人大吐了几次,就好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试试也好啊。”

大林便犹豫起来,所谓病急乱投医,凡是对女儿的病可能有帮助的办法,当母亲的都愿意试一试。

曲风却坚决地否定:“不行!我不能让你做这种事!”

“曲风,这是我们家的事,我姐姐都同意了,你管什么闲事?”小林不满起来。

曲风只是坚持着:“无论你怎么说,这件事我管定了,就是不能让任何人对水儿不利!”

“让他来吧。”一直不说话的水儿忽然走过来拉住曲风的手,敌视着小林:“我倒想看看,那姓韩的到底有什么功力,是不是真地看得出我是谁?”

魔高一丈

〖舞蹈是什么呢?

当一个人用心跳舞,她便不再是她自己,而只成为一个躯壳,听从舞蹈的支配。她的心是空灵的,在与天地对话,于空气间寻找一种平衡。

这空气也是特殊的,有其韵律。

那韵律,来自你的琴声。

最怕别人伴奏了,常常让我在排练时完全找不到舞蹈的感觉。就好像在天空中滑翔,时时遇到逆气流一样,不能行云流水,翩跹自如。

你请了一个星期假没有来,我天天都无精打采的,舞蹈也救不了我。

柴可夫斯基创作了《天鹅湖》的舞曲,可是因为德国编导朱列津格尔的拙劣修改与死板排舞,致使首次演出以失败告终。直到柴可夫斯基去世一周年,彼得堡玛林斯基剧院首席编导彼季帕同助手伊万诺夫为了纪念这位音乐大师,重新编排《天鹅湖》,这出名剧才大获成功,流传千古,不致因为平庸导演的失误而明珠暗投,永被蒙昧。

想想看,如果不是彼季帕的重演,那将是舞剧史上多么巨大的损失。而可怜的柴可夫斯基,竟然未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天鹅湖》演出成功,又多么令人遗憾。

好的音乐不能没有好的排舞,同样的,失去你的音乐,我的舞蹈也就没有了灵魂。

我爱,请弹奏起来吧,让我的心随你的琴声飞舞到天涯。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林家姐妹,曲风和水儿,一行四人来到郊区的一栋楼房,随小林曲曲折折地上了三楼,敲开一户人家。

曲风打量着,从外面看,这户人家同所有的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廉价防盗门,一样的猫眼和门铃,然而推开门之后,他却大吃一惊,看到了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这的确是一位地道风水先生的家。所有的布置都按照五行八卦的格局来摆设,到处是桃符、宝剑、罗盘针和照妖镜。而小林口中的那位韩师傅,则是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五官分开来看倒也不怎地,可是放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委琐,让人看了不舒服。小眼睛小胡子,像老鼠;回避着人的眼睛不肯正面相对,你一回头,却发现他在偷窥,那神情也像老鼠;忽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处处都像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