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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梳子(62)

宝玉别的话总没听见,只这一句“我不欠你什么了”却是刺入肺腑,只疼得肝胆俱裂,恨不得将心剜出来千刀万剐,整个人七魂出窍般,呆若木鸡,及见黛玉呕血,方“呀”地一声哭出来。

却说袭人知宝玉来了潇湘馆,见久久不回,便来寻找,在门外听得宝林二人对话,只怕宝玉难过伤身,此时明欺黛玉不理事,也顾不上礼节尊卑,自己打了帘子进来搀起宝玉道:“二爷,原来你在这里,老爷到处找你呢!”紫鹃雪雁也一齐抢进来侍候。

宝玉哪里肯走,死攀了床沿哑着嗓子哭道:“叫老爷再打我一顿,打死我!我有太多话要同妹妹说,我要把这颗心掏出来给她知道!”

袭人见他话说得大胆,惊得脸都白了,遂不顾死活,连说带劝硬将宝玉拉了去了。

没几日,宫里传出消息,元妃驾薨。贾母心知大厦已倾,眼见黛玉同北静王这段亲是结不成了,只恨天不遂人愿。风烛残年之人,哪里禁得起这般忧虑操劳,到宫中大哭了几场,便病倒了,日日请医问药,贾府上下一片黯淡。

贾母略能坐起,便叫来凤姐催她早早动手筹备宝玉同宝钗的婚事,说“好歹你在我咽气前把这件大事办了,也好叫我走得安心。”宝玉自知难以违抗,也只得听从凤姐等忙碌,每日万事不问,只天天一早起了床便往潇湘馆探问,黛玉却自那日长谈后便一直昏厥,竟没再睁眼说过一句话。

大礼这日,宝玉穿戴披挂停当了,却仍趁人不见挂了礼红便偷偷溜来要找黛玉。进了潇湘馆,只见竹林萧瑟,庭院冷落,同前面张灯结彩的热闹喧哗恰成对比,心里一痛,差点落下泪来。走了几步,隐隐听见女孩哭声,似紫鹃又似雪雁,忙走前几步,却见到袭人,正拉着雪雁要人,雪雁哭着摔手说:“你们的二爷当然是你们的人在照看,只管到我们潇湘馆来罗索什么?林姑娘人已经是这样了,你还怕把你们二爷拐跑了不成?”宝玉忙蹿前一步,问:“姑娘怎么样了?”

袭人见到宝玉,大喜拉住:“我的爷,你怎么眼错不见就跑了这里来呢?前面人都快急疯了,急等着你去拜堂,还不快跟了我去呢!”宝玉不耐,推开手说:“你叫他们自己去闹好了,我要守着林姑娘。”袭人又好气又好笑,抿嘴儿道:“你这说的可不是疯话?新郎官不在,你可叫我们忙什么呢?俗话说的,‘皇上不急太监急’,老太太听了这话可又该生气了。”正说着麝月秋纹也到了,帮着袭人连哄带劝将宝玉硬拉了开去,到底不许他进门,生怕沾了潇湘馆的晦气。

一时林大娘又找了来,抓了雪雁说:“你这姑娘,前日说好的,前面忙不过来,要你过去侍候,怎么这回子还没妆扮呢?”雪雁更气:“姑娘还没咽气呢,你们就一个来找人两个来找人的,可不是要逼死我们姑娘么?”林大娘冷笑道:“大家都是奴才,听喝罢了,你这话,只好留给老太太面前说去。”说罢上前死活拉了就去,气得雪雁又哭又骂,却哪里挣得过,到底脚不沾地地被拉走了。

外面争吵,黛玉在里面早已听见,她已是几日不食不语,这时偏偏睁开眼来问:“是谁在外面争吵?是宝玉来了吗?”紫鹃忙掩饰道:“哪里来的宝玉?姑娘听岔了。姑娘今日好了许多,可想吃点什么不想?”她这里只看到黛玉又睁眼说话便觉高兴,黛玉却自知大限已到,心里反而平静,淡淡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紫鹃不明所以,随口回答了,黛玉在枕上点头说:“是宝玉成亲的日子。”

紫鹃见她这般清醒,害起怕来,支开话头道:“姑娘吃点什么吧?”黛玉却只是摇头,命道:“把我的箱子打开,我要理点东西。”紫鹃越发不明白,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把昔年的诗稿和题诗的绢子都取来堆在她面前,黛玉看了看,眼中泪断线珠子般滚落下来,停了半晌,闭目道:“烧了它。”

紫鹃心里惨痛,不敢违逆,只得将绢子诗稿一齐撂进火盆里,眼见火苗窜起,顷刻间将诗稿化为灰烬,一番痴情付之一炬,随烟飘散。紫鹃早已哭得说不出话来,却听外面远远传来一阵乐声,竟是宝玉那边在吹打成亲了,当下直把牙咬得铁紧,心里恨道:“宝玉,你成日家只说待姑娘恩深意重,这时候姑娘眼见不行了,你竟一半日也等不得,早不成亲晚不成亲偏在这时候拜那个催命的堂,你竟是在逼死她呢。”因赶着去关门下帘子,要挡住那声音进来。黛玉气息渐微,血色全无,只眸中两点,漆亮如星,这时忽然拼力坐起,低呼:“宝玉,你好……”一语未了,神力已尽,阖目仰倒,竟是香消玉殒。

紫鹃扑上去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就此跟了去。一弯冷月凌空独照,满园落花盘旋低舞,风动竹梢,如泣如诉,紫鹃在这一刻心冷如灰,其后不久即落发剃度,随惜春出了家。

黛玉死后,人们传开她死前的情状,都说“林姑娘好大脾气,到死都咬牙切齿地叫着宝玉的名字,说‘宝玉你好狠!’”

宝玉听说后,终日郁郁,几次探访紫鹃想问个究竟,紫鹃只是不见。但是多年后贾府早已人散楼空,一些闲散文人传说起大观园旧话时,却有一位曾专门给庵里送灯油的老奴插口说:“我听见庵里的老师傅们议论过这事儿,说是紫鹃师傅亲口说出来的,林姑娘临死喊的话原是‘宝玉你好好保重’,人们传误了,以为林姑娘至死恨着贾宝玉呢,其实林姑娘好痴心的一个人,为贾宝玉连命都可以舍了,又怎么会恨他呢?”

爱到深处无怨尤,想不到人间至纯至圣的一段真情,竟被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奴说破了。

第7章 花袭人的网恋故事

我姓花,有很好的名字,叫蕊珠。

蕊,一株草下埋着三颗心,而草尖上,挂着露珠。

是不是很美?

可是这么美的名字,我老板却不喜欢,说俗气。他为了卖弄自家有学问,摇头晃脑引经据典地念了一句诗,说什么“花气袭人知昼暖”,给我改了个名字叫袭人。花袭人。

啊,忘了说,我老板很出名的,叫贾宝玉,是荣府股份有限公司重要继承人,生下来就注定了要过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外国谚语里说的那种“含银匙而生”的人。

说起这句外来俗语,还有一个笑话:荣府公司的董事们最崇洋了,有事没事就做出一副学贯中西的样子。凡事只要是外国人说的,就是好的,对的,最上乘的。自从听了这句谚语,他们就羡慕起来:咦,人家外国人可以含银匙出生的,咱们难道不可以?即使不可以,也得叫他变可以。

贾府里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然也能使人生匙。

适逢执行董事贾政的夫人王氏有孕,于是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布置“含银匙而生”的具体方案,也就是后来揭露贾府隐私炒得很火的那部网络小说里提到的著名的“银匙会议”。

会议由贾政主持,会上气氛很热烈,群贤集思广益,献计献策,不仅提出了以玉饰取代银匙这一建设性创意,并且就玉的形状、雕饰、甚至上面刻些什么字都一一论定。接下来,便是由谁联系精品公司,由谁贿赂妇产科主任将玉放进婴儿口中,谁第一个发现秘密大喊大叫,谁打电话通知亲友及记者,又每个人届时的表情和台辞该如何配合,哭好还是笑好,站的方位及奔走相告的路线,等等等等,每个细节每条脉络都理得清楚,这才宣布散会。

但是即使布置得这样仔细精密,到了王夫人生产的那一天,还是出了一个小小差错:就是那个只有接生经验却没有应变能力的妇产科主任刘姥姥临时慌张,手重了些,玉石卡在婴儿喉咙口,差点噎死——虽然抢救及时不至酿成惨剧,可是从此宝玉便落下了呆症的病根儿,时不时发作一回,一辈子也没安生过。至于那个笨手笨脚的刘姥姥,自然被炒鱿鱼提前下岗了,不过贾府也没亏待她,给了大笔封口费,为的是叫她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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