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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大清后宫)(33)

该着娜木钟收尾,结道:“正是归时底不归?”

哲哲抚掌笑道:“这一句结得好,更问得好。可以等大汗回来,奉上做礼物了。”令庄妃誊出,反复吟咏数遍,道:“虽然我们也是联的古人成句,毕竟有了新意思,该另起个题目才是。”

庄妃道:“这个容易,姑姑细玩这首诗,竟然句句写实,虽然未提相思二字,然而无一句不暗指大汗,姑姑既说要送与大汗做礼物,题目自当与大汗有关,便是‘深宫怀君’吧。”

庄妃点头赞许,庄妃遂将四字题在诗前,序云:

“天聪七年秋,大汗塞外祭天,众妃聚永福宫为大汗祈福,联古人句书成深宫怀君七言律一首,诗云:

大漠穷秋塞草菲,羡他蝴蝶宿深枝。

朱门几处看歌舞,梦里曾经与画眉。

天下三分明月夜,一生襟抱未曾开。

无情有恨何人觉?正是归时底不归?”

众妃又联了数首,一一抄写清楚,捱篇看去,当数庄妃与绮蕾并肩第一,哲哲与娜木钟次之,巴特玛居末。巴特玛道:“我原本不来,如今只好任你们惩罚,喝酒便是。”

娜木钟道:“只是罚酒无趣得很,成了外面的男人划拳酗酒了。倒是今天装的这些个玉簪花盅,都交与你,要你按方子蒸出香粉来,每宫里送上一瓶才好。”

哲哲笑道:“这罚得巧,便是这样。”巴特玛也自无话。众人又喝一回酒,便散了。

此后竟成了例,每隔数日,必定聚一次,或吟诗作对,或调莺赏花,变着方儿将天下美食只管尝鲜,把个御膳房忙得团团转,竟比大汗在宫时还要紧张琐碎。因大玉儿提议绮蕾身子不便,且每每出动,必定随从大批宫女御医,未免兴师动众,因此聚会最宜于永福宫里举行。

大妃哲哲赞许:“这想得周到。”众妃自然也都无异意。

一时永福宫里香风缥缈,绣带招摇,热闹非凡。只是但凡饮食聚餐,必为绮蕾另置一桌,至于饮酒更是涓滴不沾,且赵太医时时随行在侧,每令众人不能尽兴。

第10章 谁才是大汗最爱的女人(1)

如此过了月余,转眼冬至。大妃果然命太监将九九消寒令特地用蜡黄金粟笺印了,分发诸宫,众人都道新雅有趣。因跟随大汗的侍卫赶回通报大汗已与贝勒于们离开了叶赫,不日即将回宫,诸妃都欢喜盼望,因此各宫各殿赶制冬衣,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频繁聚会,行酒取乐。

这日哲哲正在细阅御膳房所备大汗回宫接风宴的菜单,小太监赶来禀报,说科尔沁草原吴克善贝勒携妹子海兰珠格格来拜。哲哲欢喜:“怪道昨儿灯花爆了又爆,原来应在今日。”忙叫快请入宫中相见,又命人去永福宫通知庄妃。

庄妃闻讯大喜,她与哥哥姐姐几年未见,岂有不想念之理。因忙忙赶至中宫来与姑姑会合,见到海兰珠,并不及问候一句,投入怀中,两行泪直流下来,哽咽难言。吴克善也在一旁拭泪,又紧着劝慰:“自那年送妹妹大婚,距今已经整整十年,若不是宫里相见,都要认不出妹妹来了。妹妹如今大福大贵,做哥哥的看见,心里真是高兴。”

哲哲也自动情,挽了海兰珠的手细细端量,见她虽然已经二十六岁,却依然美若处子,艳光夺人,叹道:“我天天想着你,前儿还梦见你小时候的样子来着,醒来还跟迎春说我梦见仙女儿了,今儿见着真人,竟比梦里的还要漂亮。”又指着庄妃道,“你妹妹比你小四岁,也就算是美人胎子了,我还说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呢,这一看见姐姐,就又给比下去了。”

海兰珠低着头,羞得满脸绯红,掩面低声道:“我哪里好和庄妃妹妹比?就是姑姑,虽然大我十岁,然而仪态端方,雍容华丽,也远不是我辈庸脂俗粉可以相比。”

大妃越发喜欢,当即便命迎春收拾床铺,要留下海兰珠与自己同寝。又叫传命给吴克善另行布置住处,并传御膳房准备上等宴席款待贵客。

海兰珠听了羞道:“这怎么可以?姑姑住在清宁宫,是大汗出入之地,我怎么方便……”说罢低了头捻着衣角,满面绯红。

哲哲笑道:“你不知道,大汗秋围出宫已经几个月了,前儿侍卫说大概这一两天回来,等他回来你再另行安排住处不迟,或者就往你妹妹的屋子里去也好。”

庄妃听了,立时便命忍冬回宫收拾。哲哲诧异:“哪里就急在这一时?”

庄妃笑道:“姑姑忘了?我那里还住着那位主儿呢,地方又小,铺设起来不像姑姑这边方便;若是让姐姐和我同个帐子,又怕形迹过密,厚此薄彼,削了那位的面子;况且我也打算留下姐姐好好住些日子,所以倒要着实地收拾一番,怎么也要忙上三两天才妥当,不然赶明儿姐姐搬过去岂不着忙?”

哲哲蹙眉道:“还是你的心思细密。我倒真忘了这一笔,如此说,珠儿倒是不方便往你那边去的。”

庄妃忙道:“那也没什么不方便,偌大房子偌大炕,别说三个人,十个也睡下了。只是要重新打帐子着忙些罢了。”

原来五宫布置相仿,都是里外两屋,一面是门,三面倒是炕,沿屋连成一圈儿,俗称“卐字炕”,摆着些炕桌炕柜,烟榻茶几,供着萨满神座。妃子们住里屋,丫环住外间。绮蕾入宫后,一直跟着庄妃住在永福宫里,两人各占一面炕头,并排一式一样放着两座寝帐。如今海兰珠来了,自然便须再腾一面炕出来,少不得要搬动家什,重新布置屋子。因此庄妃指挥丫环,钉帐子挪家俱缝被头,着实忙活了两天。

哲哲更是将宫里所有办得出的精品佳肴悉命御厨拣最上等的一样样做来,换着方儿要海兰珠品尝,仍然把她当作自己当年离开草原时的那个小姑娘。她与侄子侄女睽隔多年,又见海兰珠出脱得天仙般模样儿,举止说话又可人心,最难得是天性里那一派纯真娇娜,柔和婉转,竟像是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一般,不由得人不变尽了方法去疼爱她。又知她自小体弱多病,见她行止轻柔,态度风流,凡饮食每样都只取一箸,浅尝辄止,便疑她不可口,又叫人重新换别的口味来。

海兰珠笑道:“姑姑真是的,从见面到现在,一会儿茶点一会儿宴席,只是让人吃个没完,还只管问我爱不爱吃。我统共只得一条舌头一张嘴,吃这半晌,早已麻了,哪里还尝得出咸淡甜酸来,爱不爱吃也都不知道了。”说得众人都笑了。

哲哲也笑着,又命人沏了新采的菊花来漱口。看看时辰将晚,同她闲话一回家常,又喝了消食茶,便命迎春焚起香鼎,又叫太监给准备洗澡水。

海兰珠从未见过太监,大不习惯,胀红了脸不肯抬头。迎春等大丫环都忍不住握着嘴笑,命小太监抬了水桶澡房门外侍候,亲自挽了袖子试过水温,款款地向海兰珠道:“格格放心,他们都是知道规矩的,只管侍候洗澡水、澡盆、毛巾、香皂、香水,只在帘外侍候,不会进里间来的。您看着他们觉得不好意思是不是?开始我们也别扭来着,后来才知道,太监根本不是男人,格格尽管使唤他们,就当我们一样看待好了。可有一样,我们做得的事情,他们都做得;我们做不得的事情,他们也做得。说他们是男人呢,少着样儿东西;说不是,可到底又比我们有气力,所以这汉人的宫里才养着好几万的太监呢。”

海兰珠坐在椅上,见各人训练有素,井井有条,果然太监并不进门,一应毛巾胰子都用托盘转递侍浴宫女送进来,一一放妥,接着两个宫女托着只盛满各色花瓣的盘子走来,将花瓣抖落在木盆中,顿时满屋里香气氤氲,雾气蒸腾,令人如同置身在御园中赏花寻春一般,心清气爽,尘虑齐除;且迎春是姑姑身边的一等执事大丫环,如今亲来服侍自己脱衣,若再忸怩,只恐被人笑话小家子气。只得安心坐稳,由着迎春帮同素玛服侍宽去外边衣裳,露出紧身肚兜来。先前那两个撒花宫女便走来将毛巾在澡盆里浸透,扶起海兰珠胳膊来,一遍遍用毛巾轻轻擦拭、温润,然后打上胰子,再换过两条毛巾重新擦拭,如是三番,接着是背,然后是胸;上身清洗完毕,迎春便叫宫女换进新水来,却倒进另一只澡盆里,仍然以花瓣铺满,方换过毛巾清洗,这回,是洗下身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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