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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大清后宫)(69)

庄妃复又拭泪道:“各位娘娘说得是,只是我心里想着,我姐姐打小儿就身子单薄,若再不自己当心,可叫皇上心里怎么过得去呢?虽说人死不能复生,然而姐姐还年轻,自己调养着,不过一年半载,再生个阿哥格格,也是一样的。岂可为去了的人伤了身边的人呢?”

众人愈发感戴,都说:“到底庄妃是读过书的人,想得比旁人周全深远。”说了几次,话风终究吹到皇太极耳中去。太宗觉得内疚,这方离了关睢宫,匆匆往永福宫来探望一回。奶娘抱出阿哥来,皇太极也只是在奶娘怀中看了一眼,并不伸手来抱,脸上也毫没一丝儿模样儿。

大玉儿暗中切齿,脸上却丝毫不露,赔笑说道:“皇上虽伤心,也要自己保重。福儿虽生早了一个月,倒幸喜身子强健,还等着皇上给取名儿呢。”

皇太极淡淡地道:“你不是已经定了叫福儿吗?就随你好了。”

庄妃道:“这只是一个乳名,随口叫叫的,正名字还等着皇上来起呢。”

皇太极道:“急什么?哪个阿哥不是等着满了岁办了礼才起名的,便是八阿哥,也还没个正名字呢。”说到这里,想起八阿哥至死还没来得及有个名字,不禁刺心伤怀,声音哽咽。也不及嘱咐几句,拔脚便走。

宫人们见说得好好的,忽然皇上站起来走了,吓得伏地叩送不迭。大玉儿气得发昏,却惟有强自忍耐,自己发话下去:“阿哥的名字,我自己来取好了,就叫福临!”

关于福临的出生,宫里流传着很多种神奇的说法:有人说庄妃因为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才早产的,可是福临生下来面阔体壮,足斤足月的,哪有半点早产儿的柔弱,分明天生贵人,有神明暗助;也有人说福临的出生和八阿哥的死仅差了三天,根本就是八阿哥英灵未远,转世重生,他们两个,其实是一条命,永福宫顶上的红光就是明证;还有的说,大家伙儿亲眼看见的,福临出生的时候,永福宫殿顶上光芒万道,就像有太阳罩着一样,这位阿哥长大了,必定是大福大贵,位极人臣的。

第19章 福临和八阿哥是同一条命(5)

这种种的说法,让皇太极听见了,大不耐烦。在他心目中,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死去的八阿哥的。况且,就算福临可以补偿八阿哥的死,又有谁能补偿海兰珠的香消玉殒呢?

任凭太医们穷经皓首,翻破万卷书,喂了几十公斤的参汤当归下去,海兰珠却仍一日瘦似一日地萎顿下去,急得皇太极每天跳脚儿骂人,恨不得解散了太医院,改成死囚牢才好。

傅胤祖一日三番地跪着磕头,口称罪臣,直说臣等无能,罪该万死。皇太极焦虑万分,骂道:“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你们便是死一万次又有什么用?太医院供佛似的供着你们,难道是白吃饭的?宸妃若有事,自然要提你们的头来,便磕烂了也没有用。”

太医们唬得衣襟簌簌,只不敢说话。皇太极一时软下来,又央着傅太医:“当初绮蕾病成那样子,十成死了九成,你还不是妙手回春,从阎王殿里给拉回来了?现在宸妃不过是伤心伤身,又不是病,怎么倒不见你有主意了呢?”

傅胤祖磕头道:“皇上,当初静妃娘娘重伤,只伤在身,未伤在心,她为人意志坚定,兼在底子好,所以能救;如今宸妃娘娘忧思至深,原本自小体质薄弱,如今又自己不肯保养,每日里只念着八阿哥,要与阿哥一道去。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老臣纵有回天之力,却也无法可想呀。”

皇太极听了,益发揪心裂胆,痛不可当。每日一有时间就守在海兰珠身边,搜心刮肚地说些宽心的话,除此也只有听天由命而已。哲哲先时还一天三次地往返探视,守着说些节哀顺便的现成话儿,然见海兰珠待搭不理的,渐渐心也淡了,只命太医小心服侍便是。

可怜那海兰珠原本花朵一般娇艳柔软的人儿,如今却如游丝灰槁,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散去,且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算起来,竟是糊涂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而福临的降生,加速了她的死亡。一夜又一夜,福临的哭声穿阁越户,让她清楚地听到,却恍惚地迟疑:是八阿哥在哭吗?八阿哥去了哪里?

她总是一遍遍地问宫人:你们听到八阿哥的哭声了吗?他是不是饿了?是不是醒了?

宫人们莫明其妙,她们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但是面对宸妃的问题却不能不含糊回答:不,不是八阿哥,是永福宫庄妃的儿子、九阿哥福临的哭声。

皇太极听了,更加烦恼怜惜,不顾青红皂白,命陆连科到永福宫传口谕,叫奶妈好好看着阿哥,不叫哭闹,惊扰宸妃休息。

庄妃听了旨,气了个发昏,却只得勉强忍耐,隔着帘子说:谢谢陆公公关照。我尚在月中,就不起来了,请公公回禀皇上,小阿哥很乖,并不大哭的。至此大玉儿彻底死了心,再也不指望皇太极来探望于她,便是偶尔来了,她也只守礼应对,并不如前欢喜。

生下了福临,生下了她与多尔衮共同的儿子,这叫大玉儿对自己的前途、对儿子的前程已经看得很清楚,她这一生已经没有了退路,是必须陪着福临健康地长大、并且勇往直前、一直走上金銮殿的帝皇宝座,除此更没有第二种选择的。皇太极的心中只有海兰珠,只有八阿哥,即使是一个死了的八阿哥吧,也要比刚刚出生的九阿哥更叫他看重。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这样的阿玛,不要也罢。况且,他本来就不是儿子真正的阿玛。

抱了这样的心思,大玉儿反而坦然起来,每日只加紧自己调养,闲时便看看书下下棋,或者逗鹦鹉玩一回,颇为悠闲自得。

且说哲哲因那日朵儿临死之前说过一句“吃对食儿”的话来,心中大不快意。只因宫中接二连三的红白喜事,才一直隐忍着不曾顾上。

这日早请安毕,因旧话重提,面向众妃道:“按说宫里的女孩儿服侍这么些年,也都大了,该是放出去的时候了。那天朵儿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宫女和太监们竟有这些勾当,我再容不得这些个事,虽是钗儿和福子死了,难保还有不干净的,这盛京皇宫里岂是藏污纳垢之地?因此我的意思是,上下通算一算,按照花名册子将各宫里的大丫头一齐发放出去,或卖或配,或令父母领回,又或者看她服侍得好,赏几两银子令她自寻去路,另换更好更新的来。你们看是怎样?”

贵妃娜木钟因自己的丫头去得尽了,巴不得各人也都像她这般丢了心腹的才好,因此第一个抢先说道:“皇后这说得最是有道理不过,古往今来的宫女也都有规矩的,几年一采,几年一放,没有总扣着耽误人青春的。况且这些女孩儿这些年也大了,知道的事儿也多,脾气也大,不知养出多少种嘴里形容不出的坏毛病儿来呢,也的确是该清扫一回了。”

诸宫妃子听了,俱面面相觑,大有不忍之色。尤其巴特玛,最是心软面和之人,偏是手下的几个丫头却个个伶俐练达,尤其大丫头剪秋,更是身边片刻少不了的眼线膀臂,比寻常主子还聪明有决断呢,大凡巴特玛思虑不定的事儿,多是剪秋代她拿主意;又或是日子里该添该减的,也都是剪秋留心着增减调度;便是宫里的眉高眼低,也都是剪秋在旁提着她,助她逢凶化吉,察言观色。因此听了这话,竟是摘心尖子一般,忍不住辩道:“也不一定是各个都该去的,也该问问她们自己的意思才好。”

娜木钟一愣,她与巴特玛一处,向来是她说一巴特玛绝不说二的,如今竟为着一个丫头和她唱反调,不禁大怒,反唇相讥道:“若是事事都问她们的意思,咱们也真叫白做一回主子了。”

第19章 福临和八阿哥是同一条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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