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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大清后宫)(75)

大玉儿不料他能看破,反惊讶起来,笑道:“福儿真是长大了,竟能鉴赏诗词的好坏,还知道批评用典。额娘这首诗写得不好,你说得对,用典很不恰当,这比喻也为时过早。”说完随手揉了。

福临可惜起来,抢夺不及,瞒怨道:“额娘怎么撕了?为什么不交给儿子保存起来?”

庄妃笑道:“交给你保存?那是为什么?”

福临昂然道:“将来我做了皇上,一定颁下御旨,命人将额娘的诗词刊印传世,奉为经典。”

庄妃看到他这般说话,又喜又惊,继则不安,正色道:“福临,你身为皇子,要以天下为己任,想当皇上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不可以将这份心思表露得太早,更不能张扬太过。宫里阿哥众多,像你豪格哥哥那样立过战功的也不在少数,怎么知道将来一定是你做皇上呢?你这样说话,岂非招祸?”

福临恭敬道:“儿子知错了,额娘教训得对。额娘曾跟儿子说过,皇子当谦和为上,友爱弟兄,万不可自视太高,目无旁人。儿子出语狂妄,请额娘罚我。”

庄妃又爱又叹,忍不住拉过福临抱在怀中道:“你真是聪明的孩子,也的确是帝王之材。你不做皇上,谁来做呢?但是你一定要记得,越是皇子,越要谨言慎行,既不可妄自尊大,亦不可妄自菲薄,出语轻浮。做皇上的人,只有心腹,没有知己。心腹是用来为你卖命的,但是知己,却是偷听你的秘密的。而一个皇子,绝不可以与人分享心事,更不可让人窥破先机,记住了吗?”

福临一一答应了,问道:“额娘,你几时正式教我写诗?”

庄妃道:“读尽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你如今笔力未健,倘若急于冒进起坏了头儿,只会走上歪路,写坏了笔,以后都难得校正过来。非得宁神静气,不急不躁,且把李、杜、白这三个人的诗读遍了,细细领会,再把王摩诘、李商隐的诗通读一遍。等到这些读得熟了,再回过头细领一回诗经和楚辞中的重要篇章,然后再学写诗不成。”

福临叹道:“那得到几时啊?若不学写诗,额娘又叫儿子背对课做什么?”

庄妃笑道:“这就叫学以致用,这个用不一定非是用于写诗,亦可用于领略诗文的好处。你背熟了对课,再重新领略古人佳句里的对仗工与不工。若工整时,便是和对课相合了;若不工,则问一回自己这里何以要破。这就是精于工却不必拘于工。像‘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等句固好;而‘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虽不工,却也堪称佳对,若拘泥于‘双飞翼’与‘一点通’的对仗倒反而失掉了这份自然天成的韵味。”

福临拍手道:“我懂了,就像额娘这句‘赠我青丝挂鹿角,为君金鼎煮青梅’。连用了两个青字,原于诗理不合,然而不论是青丝还是青梅,若换作任何一字,都会失了这种江河急流一样的气势。所以只要是好句,对仗工与不工,用字是不是重复,都不必太计较了。”

庄妃含笑道:“你果然明白了。不过你现在还是初入门,这些规矩还是要守的,直等写诗写到‘物华似有平生旧,不待招呼尽入诗’的份儿上,到时候一挥而就,熟极而流,就可以不理这些规矩了。”

福临自觉这番讲谈有醍醐灌顶般的清彻,浑身舒泰,嘻嘻笑道:“谢谢额娘,儿子领教了。儿子练武的时间到了,这就告别额娘,去鹄场练射了。”

庄妃点头答允,忽见他口里说去,眼中却似有不欲之色,遂问道:“你是不是累了,不想去?如果实在不想去,休息一天也无妨,但是只可以休息一天,下不为例。”

福临忙道:“儿子不敢偷懒。儿子不是不想,是不敢,鹄场很可怕,老是有些古怪的声音,儿子每每已经瞒准了鹄心,却只是射不中。额娘,儿子可不可以换个地方习射?”

庄妃心里一动,忙命丫环道:“这便传我的话,告诉师傅,给九阿哥换个地场练习,以后不要再到鹄场那边去了。”

福临大喜,叩头谢了自去。庄妃又追到门前,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走远,想起两宫仆从勒死鹄场的惨事,大为不安。那时自己正逢分娩,鹄场上十几条冤魂升天,那冲天怨气曾一度笼罩永福宫徘徊不去,九阿哥生下来便为怨气所袭,受了惊吓,虽文武双全,举止有度,胆量却不足,梦中时有惊悸不安之状。而鹄场上至今阴风阵阵,大白天里人们经过也觉凄凉,虽几次请神驱鬼都不能见效,倒是一块心病。因此低头苦思对策,沉吟不决。

第21章 沙场之上谁是真正的英雄(4)

笛声吹彻锦边夜,乡梦飞凌凤殿西。

锦州战场的多尔衮并不知道,他亲生的骨肉正在皇宫后苑一天天地长大,已经长成一个聪颖过人的小小皇帝——那真是一个天生的帝王之材,他禀承着多尔衮的骨血,却冠名以皇太极的子孙,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该是大清王朝皇位的惟一继承人——但他真是时时刻刻都牵系着那凤凰楼西的永福宫,那永福宫里的大玉儿啊。

他在等待着,计算着,奋战着,只为了可以早一日得胜还朝,与卿团聚。他想她,想得这样浓烈,以致于皇太极走到他身后都不曾察觉。

“十四弟,你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了,可想出什么攻城的好法子没有?”皇太极朗朗笑道,“要是再想不出来,可就又要被范大学士抢功了。”

“范文程?”多尔衮好笑,“范大学士上次用反间计打败了袁崇焕,这次又有什么奇兵高见来对付洪承畴?”

“真是奇兵呢。”皇太极笑道,又指一指范文程,“范大学士,你自己来说吧。”

范文程笑着上前一步,先恭敬地向多尔衮行了大礼,这才缓缓说道:“这次是苦肉计。我听说洪承畴是个孝子,所以派人到处搜捕他的家人,今天已经得了准信儿,他的母亲、妻子、并一儿一女已经一个不落,全部在握,不日就要来到。届时我们再挟家室以胁将军,还怕他不就范吗?”

多尔衮恍然道:“果然是一条毒计。难怪中文里管敌人降服叫‘就范’,我还一直纳闷这‘范’是什么意思,敢情就是你范大学士的范字呀。”说得皇太极大笑起来。范文程羞赦,谦让不已。

隔了两日,果然清兵擒了洪承畴家人来到。皇太极厚礼相待,敬若上宾,于帐中设一席,亲自打横相陪。洪氏一家四口如石像木偶,凛然不惧,虽然被押送着风尘仆仆赶了数天的路,又饥又渴,却视满桌美酒佳肴于无物。且不但是洪氏婆媳如此,便连五岁的小女孩洪妍与弟弟洪开也是这样,小小年纪,竟可忍饥捱饿,抵挡美食诱惑。

皇太极见了,心中暗暗敬佩,原以为妇孺之辈不足挂齿,既然被俘,自是啼哭求饶的,不想竟是这样刚烈女子。遂亲自斟了一杯酒,敬在老夫人面前道:“朕在京时,已久闻洪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此即边塞,招呼不招,惟有水酒一杯,为老夫人洗尘。”

洪母置若罔闻,不语不动。皇太极无奈,又敬洪妻一杯,笑道:“洪夫人舟车劳顿,是朕怠慢了,特为夫人治酒压惊,还祝夫人与洪将军早日团圆,共为我大清效力,其乐如何?”

洪妻抬头接过杯来,皇太极以为她心动,正自高兴,不料洪妻将酒随手一洒,正色道:“我们乃是大明子民,只知道真命天子乃是大明崇祯皇帝,尔一塞外胡虏,何敢在此枉自称孤道寡?你放心,我们大明军队少时就要扫平满贼,我与洪将军自然团圆在望,不劳你挂虑。况且就算不能够,然只要大明天下平安,纵我等家破人亡又何惧哉?”说罢将杯子用力掷下,呛啷落地。

皇太极大怒,拔出剑来,指住洪妻喝道:“大胆刁妇,竟敢冒犯天威,就不怕朕立时三刻将你斩于剑下?”话音未落,猛不妨那小女孩洪妍见皇太极恐吓她母亲,急了,一跃而上,竟然猛地抓住皇太极手腕,用力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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