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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我是你(人鬼情系列之二)(29)

“律师说,如果不能证明她们两个没有杀人,就必须想办法证明第三个人杀人,换言之,找出真正凶手,她们自然会被释放。”

“这不是废话吗?”我不禁泄气。

“不过也有一点点好消息,当初宋词受嫌疑,主要原因有三个:第一,她因为升职问题,和秦归田一直有过节儿,是竞争对手,所以有杀人动机;第二,有杀人时间,而且录像表明她离开大厦时提着一只巨型手袋,有窃玉嫌疑;第三,她曾经预言,秦归田有一天会被长统袜和避孕套闷死。而秦归田是被丝袜勒死,所以怀疑杀人者是女人。”说到这里,苏君略停一停,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接着说下去,“但是现在,警察已经查明套在死者头上的丝袜和保险套,都归死者所有。”

“什么?”

苏君脸上现出羞赧之色,似觉难以启齿,但终于还是说出来:“死者有收藏女性用品的嗜好。”

“变态狂!”我顿觉恶心。

“还有,宋词那天晚上带走的那只大包也已交上来,里面装的不过是新购置的摄影机,放到包里后,鼓出来的形状与‘王朝’大厅的录像一模一样,证明她没有携带赃物出逃。”

我略略放松,问:“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像他们说的,想办法证明第三个人杀人。”苏君拧着眉,沉着地说:“也许我们都走入了误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宋词和元歌身上,反而忽略重要细节,放真凶漏网。”

“你是说,我们应该协助警方破案?”我愣愣地,“该从哪里入手呢?”

“第一步,必须找‘王朝’的人再做了解,看看有没有新线索。”他提议,“也许大厦里那天晚上其实不止宋词元歌两个人,保安呢?其他员工呢?还有,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那个人有没有嫌疑?大厦有没有别的通道可以上八楼?除了宋词和元歌,还有哪些人知道那天晚上玉饰会放在经理室?那些模特儿们有没有嫌疑?”

“没错。”我转身,“我这就去找‘王朝’董事长。”

这时候他注意到我手中的包裹:“这是什么?”

我想起来:“差点儿忘了,这是拿来给元歌的换洗衣裳。”

“算了,给我吧,你自己不一定送得进去。”他自嘲地笑一笑,“这点小事我还可以找到人情通融。”

“那么有劳你。”我把东西交给他。

他已经准备走了,又忽然回身问:“这是否便叫做雪中送炭?”

我温柔地答:“现今的炭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珍贵,不过是举手之劳。”

其实给朋友送一包衣服并没什么,肯捐弃前嫌为已经离异的妻子奔走才真正伟大。

我再一次肯定这姓苏的是个好人。要劝劝宋词珍惜他。

想到宋词,不禁一阵心酸。还想劝她复婚呢,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重获自由。

头顶上,大太阳火辣辣地照下来,前面白花花一片,完全看不清路。我在街头站了很久很久,终于叹一口气,向王朝走去。

再到“王朝”,只觉阴森可怖,望向哪里都好像影影绰绰看到一堆暗红的血。

何敬之听到通报,很快迎了出来,双手对搓着,因为不习惯笑,脸上肌肉全扭曲起来:“唐小姐,什么事要劳你亲自跑来?其实,打个电话就是了。或者……”又赶紧按铃叫小妹上茶,问:“唐小姐喜欢喝什么?茶还是咖啡?台湾人是不是喜欢喝绿茶的?”

“随便好了,就是上次的碧螺春吧。”我坐下来,“我来是想问一下案子的事。”

“那件事不会对玉饰展有影响的,这我可以向您保证。”谈到生意经,他说话流利多了:“我刚和贵公司驻北京办事处的李先生通过电话,听说台湾补的货已经到了是吗?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接替宋词和元歌,随时都可以召开记者招待会发布消息。其实,这次的事虽然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但也不一定是坏事,因为炒了新闻,大家对拍卖会反而更有兴趣。”

我有些不悦,这里出了人命案,还有两个无辜的人仍被审讯,他却说这不是坏事?真不知他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我猜剖开来,大脑沟回的形状一定全是美元符号。

“何董,我不是为玉饰展的事来的。”我说。

他立刻又结巴起来:“那,唐小姐今天来的目的是……”

“我想请教何董,案发那天晚上,大厦里真的就只有秦经理和宋词元歌三个人吗?难道王朝夜里没人巡逻?”

“你是说保安?那不可能。那天晚上是阿清值勤,他是秦归田亲自招聘的人,对秦经理一直毕恭毕敬,感激不尽,绝对不可能是他。”

我想到阿清一脸的憨厚温顺,也觉不可能,看来这条线又断了。

“那么,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就是小妹喽。哪,她来了,你自己问她好了。”

我接过小妹手中的碧螺春,尽量把态度放得温和:“小妹,你还认得我吗?”

“我认得,你是那位好心的唐小姐。”小妹露出甜甜笑容,可是仍然遮不住她脸色的苍白,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她眼圈乌青,皮肤微微浮肿,病得不轻的样子。

“你能告诉我那天发现八楼出事的经过吗?”

提起那可怕的往事,小妹有点颤抖,但仍能口齿清晰地叙述:“那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样到八楼打扫,一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就看到秦经理躺在地上,一摊血……我吓坏了,大叫起来,阿清跑上来,看了一眼,就说要赶紧报警。然后,警察就来了。”

“那天早晨你是第一个来大厦的人吗?”

“是,我每天都第一个来。”

“阿清开门放你进来?”

“不是,那天晚上我就住在楼下仓库里。”

我一愣,难道——“你那天也在大厦里?”

“在地下室。不过我睡得很死,完全听不到八楼的动静。看到秦经理,已经是早晨六点多钟了。”

“你常常住在楼里不回家吗?”

“有时候是这样,地下室比我宿舍条件好多了,我下晚班的时候就会住在仓库不走。”

我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不出任何异样来。不,不会是她,这小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如果是她杀人,根本没有可能掩盖得这样干净。

看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来,我只得起身告辞。

何董还在说:“玉饰展的事儿……”

“和我公司同事谈吧。”我不耐烦,“同‘王朝’联系的一直是李培亮,你们就还找他好了,我没时间。”说罢抽身便走。

我知道何董在背后会骂我什么:纨绔子弟,不务正业。

可是我真的觉得,这世界上还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朋友。

站在“王朝”楼下,我再看一眼那辉煌的建筑,这里在几天前曾经发生过凶杀案,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死了,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蒙冤莫白,两壁相框里的每个名女人都是凶案的见证,可是她们不说话,所有的痕迹都抹煞,看不到一点真相的影子。而大厦的外面,铬金玻璃依然鲜亮耀眼,在大太阳下光怪陆离,毫无阴影。

真相在这里被湮没掉了,每个人扑来忙去,就只顾着一个钱字。钱、钱、钱!钱真的比人的命还重要吗?

取车的时候我看到阿清,他正躲在车丛后面同小妹嘀嘀咕咕,两个人都神色惊慌,满脸焦虑。

为免瓜田李下之嫌,我故意加重脚步,又轻轻咳嗽一声。

阿清回头看到我,赶紧走过来拉车门,态度中有明显的尴尬。

我轻轻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他立即答,可是随后眼光一闪,手按在把手上犹豫不动。

我知道对待这个淳朴的青年是需要多一点耐心和鼓励的,于是放低声音,温和地说:“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