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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鞋子梅花咒(4)

但是任人怎么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美女们还是勇往直前地蜂拥而来,使尽浑身解数一决高下。相关媒体也都响应不绝,意图分一杯羹。广告赞助商掐指一算,只交一份网络广告的钱,但是电视会直播大赛,报纸会跟踪报导,事实上等于打遍了各种媒体广告,不知多划算。

一时间,成功选美成为大江南北的关注焦点,街头巷尾,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关于选美内幕的轶闻趣事。公关经理梅绮每天答记者问,一方面要绝对保持口径一致,不能朝三暮四给出错误讯息,另一面又要做到每次发言的角度都有所不同,以保证记者可以翻新炒作,给读者一种新闻更新的错觉,不致让媒体冷落下来。

那些能言善道的记者每次都会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像梅小姐这样才貌双全的美女,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参选呢?一定会为大赛增辉的。

重复的次数多了,梅绮的心也热了起来,同周自横商量:“我也想报名。你觉得我能得第几名?”

自横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一番,认真地答:“凭你的条件,入围是不成问题的,正式比赛嘛,我估计……第十三名吧。”

梅绮要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自横的调侃,不依地叫起来:“你糗我!说好了‘金陵十二钗’,你派我十三名,不是存心整我?”扳着手指一一算给自横听,“哪,我是本科毕业,会说流利英语,在‘成功’服务三年,电脑网络是不用说的啦,至于歌舞,我在大学里连任四年文娱委员,坐稳校花宝座……我哪一条不符合报名条件?”

“你读过《红楼梦》庚辰本吗?怎么我不知道?”

“我现在去读啊。背给你听都成。”

“那还有一样乐器,两门外语呢?”

“你忘了?我学过几天电子琴的。外语呢,除了英语外,我还会说粤语。”

“广东话可不能算外语。”

“那么……日语算吧?日语里的中文字我都认识。”

自横大笑起来,他一向欣赏梅绮的这些个小聪明小花招。最聪明的女人不是学识渊博的女博士,而应该是梅绮这种,胸大无脑,可是自有动人心处,每每给男人带来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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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选美和应聘(2)

他拉梅绮坐在自己腿上,半真半假地建议:“按规矩呢,自己人参选不合适,说出去公私不分。你想参赛也行,不过得先辞职。反正当选‘十二钗’后还可以反聘回公司,年薪十万,很合算呀。怎么样?”

梅绮认真地想了想,转过头盯紧自横的眼睛。

这是一双会说谎的眼睛,望进去深不见底,看久了,会有一种冷意。它们毫不回避地接受着梅绮的审视,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可是交颈叠股的两个人,距离却忽然地远了。

梅绮觉得心寒,她喜欢熟睡时候的周自横,他闭着眼睛的样子,有种不设防的憨真,如果在午夜将他唤醒,半明半昧的瞬间,也会充满柔情。但是一旦清醒过来,他就变了另一个人,不动声色,原则分明。表面上他似乎很宽容大度,但是如果触到底线,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拍拖三年,她始终不能真正了解他,如果她问他“你爱不爱我”或者“你有多爱我”之类的问题,他的答案一定会是“你说呢?”有一次她很恼火地责问:“你老是叫我在答记者问的时候不要重复答案,要有新意,你自己呢?有没有新点的创意?”周自横答:“有。你要不要听?你是不是确定自己要知道答案?”

梅绮不确定。

她不知道如果周自横的答案如果是“不”的话她该怎么办,拂袖而去还是置若罔闻,是她先爱上他的,输了先机,就等于输了立场。她不能冒这个险。

就好像此刻,她同样不可以冒辞职参赛的险。

她只有故作伶俐地笑:“你想骗我辞职,好趁机赶走我,方便你去泡妞?我才不傻呢。”

自横没有诚意地笑着,继续用一种鼓动的口吻说:“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辞职参赛,只要入选,就会重新回公司,前三名还有车子房子呢,都不要了?”

梅绮把头一扬:“才不是没自信呢。我是对你没信心。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鼓动我辞了职,然后再做点手脚故意不让我当冠军,我不是再没机会监督你了?”

“哈,你还真自信,你怎么知道你要参赛就一定能得冠军?”

“那当然。因为冠军的奖品我已经得到了。车子,房子,你不是早就奖给我了吗?”

这一次,自横是真的大笑了,他抱住梅绮,在她耳边轻轻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识大体,有分寸。”

梅绮知道,这样的赞美,与其说是一种夸奖,不如说是威胁。换言之,如果她坚持参赛,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不识大体,没有分寸了。

而这个分或者寸的尺度,由周自横给出。

她的顾忌和避讳太多太多,渐渐竟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惧畏感。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很老很老,已经陪自横过了半辈子了;但是有时,她会觉得他们从没有开始过,仍在追求和试探的阶段。她不是不知道周自横最讨厌陪她逛街,但就是喜欢拖着他到处走。并不是要存心触犯他,而是,只有在这些个细处,她才可以尽情地放纵自己任性一回,享受男朋友的忍耐和宠爱。

撒娇是女孩子的特权。然而她的特权,都被限定在无形的尺度内。

不是不委屈的。

为了争取周自横的心,她甚至曾去求助巫蛊。

是朋友的朋友牵的线。坐很久的车,去一个连名字都湮没的水乡小镇找一位老得快要入土、连性别都含糊的巫师“下降头”。

朋友的朋友说,老人姓潘,人称“潘大仙”,名字不可考。因为比他老的人都已经死绝了,所以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在世的乡民,从记事起便记得有潘大仙其人,会奇门遁甲,卜筮扶乩,捉妖降怪,堪舆治病,也会种蛊放蛊,咒语招魂,甚至赶尸变身,所以没人敢惹他。他也终日闭门不出,和外界几乎不交流,人们等闲不会去打扰他,来的,必有所求,为了换取自己要求的那件东西,金山银山也肯搬来,因此老人的生计是决不成问题的。而且人们传说他养成了一只“金蚕蛊”,从此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宝,就是买下整座小镇也是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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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选美和应聘(3)

梅绮不解:什么叫金蚕蛊?

朋友也不深知,只含糊地说:听说是蛊虫中最厉害的一种,只要养成了金蚕蛊,就会求财得财,求官升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梅绮战战兢兢,既怕老人真像朋友说得那样神那么恐怖,也怕老人没有朋友说得那么神那么灵验。

她见到那个人。可是那已经不可以用“人”来概念,来定义。他面色苍灰,头发稀疏,全身的肉都已经化了,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嶙峋奇突,怪不可言,所有的性征都已模糊,难怪没有人能说清他是男是女。

梅绮双腿发软,低着头,颤颤微微诉说自己的心愿,那一点可悲可怜的爱念。她觉得羞耻,为了自己的卑微无助。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渐渐泣不成声。

老人司空见惯,并不追问什么,随手拎出一条虫递给梅绮,让她给周自横吃了,说那样他便会对她痴心。

她大惊:“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肯吃?”

老人翻翻白眼——也许没有翻,他的眼睛是睁是闭都很难分清,眼白与眼黑完全糊在一起,不知是因为老眼昏花,还是他天生便有白内障或者白化病——挥挥手,嘶哑地说:“这就是你的事了。”

她看着那条虫,不敢接:“会有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