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你是夏夜晚风(58)

他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爸?起码告诉他你任务结束了吧?”

“我……过几天吧,下周拆线了再说。”温轻拿筷子卷了几下面条,“我怕他来找我。”

厉海叹气:“你工作是怎么安排的?医生说你这病跟情绪长期紧张和压抑有关,这能算是工伤么?”

温轻苦笑:“不算吧,不过单位现在挺照顾我治病的,医药费什么的也都能报销,我先养一阵子,等康复得差不多了……大概会辞职吧。”

“辞了要干嘛?”

“还没想好。”温轻戳戳面条,夹断一小截送到嘴里,“厉海,你总是问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厉海沉默了片刻:“可能我不会聊天吧。”

他很快吃完一碗骨汤拉面,温轻又给他盛了一碗,厉海吃完没再要,倚靠着沙发说“饱了”。

温轻问了句:“早上你家里那个……”

厉海知道她要问什么,明白地告诉她:“没什么关系,就是助理,借宿了一碗。”

“哦。”温轻便没再问。

厉海见天已经黑了,起身告辞:“我回去了,大概周末搬过来吧。”

温轻送他到门口了,忽然揪了揪他的袖子:“你能再等等我么?”

厉海低头看她,难以描述是怎样的心情,有释然,又有些索然。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等了太久,以至于已经没什么期望了,可看她这样又觉得于心不忍。

“等你,做什么呢?”他问她,想要个明确的答案。

可温轻却僵着脖子低头说:“也是。”

厉海看她不再说话,抬手摸了摸她的短发:“早点休息吧。”

出了门,下了楼,厉海站在小区的花坛里抽烟,抽了一会儿抬头看看温轻房间还亮着的灯,给她打了个电话:“你说,等你做什么呢?”

温轻的声音像是很委屈,厉海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哭。

她安静了一会儿才说:“等我脖子消肿了再追你,那样好看点儿,不然我怕你不答应。”

厉海把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了,笑了声:“行。”

第48章

温轻番外:你是海上朝阳2

卧底的一年半, 温轻学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没法说是完全不后悔的,可也知道后悔没什么用, 起码她尽职尽责地完成了任务。

她最遗憾也最欢喜的, 是最后跟厉海恋爱的那几周,私心大于公干, 她说的每句“甜言蜜语”都是发自内心。

温轻心里对厉海有愧疚,虽然是不得已地利用了他一次又一次,来取得白姐的信任让她能顺利参与大老板的围剿,可她总想着等任务结束了,她会加倍对厉海好, 比他对自己好一百倍一千倍,弥补自己曾经的冷言冷语和没心没肺。

她跟他躺在快捷酒店的床上时,怯怯又欣喜, 埋首在他肩膀上,感觉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她拿着他送的糖纸鹤,欠了他七十九个吻,只想赶紧将坏人绳之以法,然后无忧无虑地谈恋爱。

可生活总不让人顺心如意, 抓捕任务顺利结束后,她被隔离调查, 调查的最后一天, 她跟白姐见过一面,白姐看着神色疲惫, 可依然淡定自若不见狼狈。

白姐恨恨地看着她,问了句:“就算我死了,你真以为你能好过?”

这话问得温轻心里慌乱,她也听过一些前辈的事迹,做过卧底的哪怕调离到偏远的岗位,也总有被仇家追杀的,尤其是那些死刑减刑不到二十年就出来的罪犯,穷凶极恶,往往会拉个垫背的一起去死。

温轻安慰自己,过十几二十年,她样子变了,身份变了,哪就那么容易被找到。

可到底有些害怕,如果不是被限制跟外界通话,她真想跑去厉海面前哭一场,他那么会安慰人,肯定能让她不那么害怕。

和白姐见完面,温轻接到一个领导的电话,让她去医院复查,说甲状腺有结节。

温轻没当回事,她执行任务前也做过全身检查,当时也是说有个小结节,但医生说比较常见,抽血查了甲功没什么大问题。

可领导欲言又止的语气还是让她感到一丝不寻常:“不只是结节,结节钙化,这个,说不好,你先去医院再做个检查吧。”

温轻在彩超室的床上躺下时,做彩超的年轻医生在她脖子上只测了几下就说了句“卧槽”,过了会儿又换了个年长的医生来测,表情也很诧异,测完开了单子让她去做强化CT。

报告单当天下午就出了,判断是Ca,且有转移迹象。

温轻不识得那个字母,还以为是说结节的钙化,拿去给诊治的大夫看,大夫叹了口气:“甲癌。”

那一刻温轻觉得天像是塌了一块,重重地砸向她的头顶,把她砸懵了。

她问大夫:“这个病和什么有关?”

大夫也说不清:“综合因素,饮食,环境,熬夜,心情,性格,这些都有可能,你得尽快做手术。”

温轻茫然无措,原来的电话已经销号了,手机里存着厉海的号码,可她却不知道打过去该说什么。

她是从江城抽调来的,这边配合调查完就要回江城去。

原本她想跟厉海商量两个人在哪里工作,可现在她连打给他的勇气都没有。

或许这确实是她的性格缺陷,自从继母生了弟弟以后,她最怕的就是给人添麻烦,总想着什么事能自己做完最好。

何况她这次还不只是个小麻烦。

癌症,怎么听都是要投入巨大精力、财力去治的病,她不想拖累厉海。

办理交接的那天,她在警局遇见了厉海,他站在过街长廊上笑着张开手臂,像是温暖的阳光一样。可她只觉得那笑容晃眼,晃得她想哭。

她跟他说了分手,说完便后悔了,她看见厉海难过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儿?如果她真的活不成了,那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可也只是想想,她习惯了把话憋着,除了哭也没什么宣泄的办法。

在一起又怎样呢?活多久还说不准,治病多麻烦也不知道,未来还有潜在的被报复的可能性。

厉海那么好,干嘛要他跟自己一起受罪呢?

他就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活到长命百岁。

回到江城,报道之后局里就给她安排了江城最好的医院尽快安排手术。

知道她不想告知家里,还让两个新入职的同事来照顾她。

她感觉自己像是个做了好事的英雄,只是晚上睡不着觉坐在床上哭的时候她又不想当这个英雄。

她有个盒子,里面有厉海送她的纸青蛙,纸兔子,还有一只糖纸鹤。

她把兔子吹得鼓鼓的,再放了气压平放好。吹得次数多了,纸兔子不够结实,折痕的位置破了,再也鼓不起来。

她攥着破兔子撇嘴,哭都哭不出来。

主治医生一直宽慰她,说她得的是预后最好的□□状癌,治愈率很高,好好调养活到孙子上大学没问题。

可癌症两个字就像个铁球压在心口,总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时常会想厉海,想他过得好,又想他过得不那么好。想让他哪怕是怨恨自己,也能记得自己久一点。

她有几次想给厉海打个电话,不说话就挂断,可又自嘲何必呢,还是让他安生点儿吧。

只是没想到,会在江城再遇见他。更没想到他的舅妈会跟自己是一个病房的病人。

他装作不认识自己只是淡淡打招呼的时候她心里酸,但也知道都是自己找的,如果有人这么翻来覆去地糟蹋自己的爱,她大概早就提刀去砍人了。

可他偏偏又要认领了她家属的位置,在她手术前后帮忙照应。

他是要去凭感动中国人物么?那么善良干嘛?

他越好,她越喜欢,越喜欢,越不敢耽误了他。

温轻有一点点自卑,她现在这样,真的是个大麻烦。她在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愿意多看两眼自己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更不想厉海看见她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