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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新历179年(134)

作者: 夜中糯米酒 阅读记录

“差不多吧。”他并不否认。

这倒是首先解释了为什么里面会有冷风,并且即使走了进来,也只是少了被吹的感觉而已,该冷还是冷着。

“越往里面,是年代越久远的。本来这里只放着历代家主——要不然位置真是够小了——不过十几年前死去的那一群是不论地位全收容了的。”语毕,他拍了拍手边的棺椁。听意思是比较“新”的一位,不过事实上也是有个十几年历史了。洛桓忽而大笑,转而迅速清了清嗓子,造作的咳嗽过后,他正言:

“比如这个,就是我哥的——虽然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些亲人就是了。本来他也才三四岁,落不了棺。”

“这样吗……”寂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想想,洛家也相当于是绝后了,往后也就没什么往这里增补人口的机会,就把能收敛的全安置在这里咯。”

“……我反正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松。”林寂缘叹叹气,情理上似乎需要安慰他一下,然而果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以及……‘绝后’是什么意思?不是还……剩一个吗?”

寂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反正是没有传宗接代的念头。”洛桓道。

还好只是独身宣言,而不是别的什么……虽然自己根本没必要这么在意,怎么说也还是有着作为人的基本同情心,寂缘稍微松了口气。

鬼使神差地,她甚至开始就这个话题开始了宽慰:“只是没碰着合适的人吧?”

“嗯?我有喜欢的人了啊。”

“……啊?”

突来的讯息让寂缘险些被呛到,她完全没料想过,居然有一天会听到这个人在说这种玩意儿……以及这实在是和现场的气氛太不搭调了,哪有在一堆棺材面前聊这些的。寂缘想故技重施用别的话题打断,没想到洛桓反而在这里抠了死心眼:

“不过事实上,好像不是有欲望的那种喜欢——非要解释的话,只是亲近而已。”

“感觉那个人也是蛮可怜了……你有和她表明过吗?”

糟糕,怎么就这么说上了。寂缘心里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在别人的“家人”面前聊这种话音,然而话已出口,收回已经来不及。

“应该说,是那位先说了喜欢我——不过我拒绝了。”

“诶?”

“我说过我没那种欲望吧?总不能耽误人家不是——所以当然要拒绝。”

“话是这么说——咳,等一下,别在这里聊,行吗?”

洛桓饶有兴趣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轻巧一跳,径直坐在他哥哥棺椁上面,那动作俨然就是在说:就是不敬,怎么了吗?

“——话、话说啊,原来洛学长有个哥哥的吗?”

寂缘有点想给这个不择言的自己来一掌嘴,明明洛桓先前已经明确表达过“不记得这些亲人”……说起来,还在地面上的时候,他有两三次提到过,说洛家出事的时候,他还刚出生没多久——不记得也是自然。

等下,那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被宁魂梦给收养了?

“有一个,叫洛桓的。”

“……我没听清楚?”

洛桓的姿势变得不太雅观起来,幸好目前只是翘腿的程度。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居然能在家人的棺材上面这么坐着?洛桓坏意地笑笑,故意把语速拖得慢,给人造成一种要等待很久才能听到下文的感觉。

“我是被魂梦收养的呢,你应该猜到了。”看寂缘下意识点了个头,洛桓愉悦地吹声口哨,接着道:

“起初是她取了个名字给我,跟着她一起姓宁。稍微大些之后,我知道本家的这些事情之后,我就说——‘能不能把那个哥哥的名字给我?’”

“她就这么同意了?”

“你在说什么呢,魂梦又没有资格决定洛家的事情——她当时相当镇定地点了点头,一句话都不说,然后就把这个交给我了。”

然后,他扭了一下上半身,把剑鞘露给寂缘看。

☆、8月15日

不晓得是不是变相地想要炫耀一番,洛桓甚至动手开始解开剑鞘。他的动作快而不带任何赘余,不出几秒,那柄剑便连同着鞘一起递到了寂缘的手上。

其实对此并不抱有多大的兴趣,不过他既然都塞了过来,也便不好拒绝。这是林寂缘第一次亲手触碰这种利器,以往倒是经常看见,基本是没有用手真正去碰过的。

就像大多数有来历的物件一般,当拔剑出鞘后,便能隐约在剑身上看到落款。陈尸馆内的照明仅够看个大致,但也好过在阳光下直视这些金属物。那落款并不是人名,而只是个不止所云的词语,“长驻”。

“是抱着什么想法才会留下这个词的呢?”

原本只是自言自语,可能是因为此处过于安静,于是便叫洛桓给听见了。他还是轻佻,道:

“鬼知道了——某种意义上,真的是‘鬼’知道。”

并不想接他这个冷笑话的茬,寂缘叹口气,平静以对:

“我并不是很懂,不过在我的观念里,刻字多数是留铸造者的名姓吧?”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寂缘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和自己已经很多年的交情了,他也有一把家传的剑,而其上留有的则就是他家当年那位家主的名字——并且那名字还挺奇怪的。

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天那位动机相当不明的苏姓人士,她手里拿着的木棍上面,也有留字。

“又不是成文的规矩,谁想遵守谁不想都是自由的。”

洛桓虽很轻佻,但说的话基本难以反驳。从最开始认识他到现在,其中实际相处过的时间并不多长,不过这个人的性格鲜明得很,已经足够留有一定的印象。

说起来,半年前?还是三四个月前,记不清时候了——这家伙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吗?

“隐隐地记得有段时候,我把他当成是个疯子来着……”思路及此,林寂缘不禁喃喃。

“——听魂梦说,这把剑是她从地里刨出来的。据说刚拿到手的时候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后来相当于被重新铸过,才勉强恢复成能够使用的程度。”

“我听说一些宝剑,能几百年都不受侵染?”

洛桓对此并不否定,他耿直地点了点头,然后直言不讳:

“我也没说我家的铸剑术有好到那种程度啊。”

这真的是……无法反驳。感觉这个人不太按常理出牌,怎么说呢,人总该会有些虚荣心之类的东西吧,当提到这种并不太值得骄傲的事情之时,哪怕不隐瞒,多多少少会有点犹豫——他却只是径直将缺处阐明罢了。

林寂缘差点就想问那个重铸的人是谁了,然而好几次的经验告诉她,这也许也不需要问,总之就是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全推到一个人身上就好。

“——不过说实话,‘洛桓’这个名字并不是完整的。”

“什么意思?”

洛桓对着这边伸了伸手,寂缘下意识便想把东西交还回去,不过一个转念,她骤然收了手,并堪堪把此物挡在了自己的背后,一副“还是不要还给你了”的架势。

见此,那物主竟也没有任何反对,他又若无其事地坐好。收手后紧接着便是一个懒腰,藉此化解一手落空的局面。他的慵懒劲十分具有传染力,光是看着,寂缘就有点想跟着打个哈欠,她眨眨眼睛忍住了。

“我家——我只是听说而已——的人名基本都是三个字,中间的那一个是排字辈的。”

字辈啊,林寂缘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她的名字就是排字辈排出来的,并且可以说,三个字都是家谱上几百年前就决定,生下来都不需要当妈的多想,直接照着规则按上去就好——所以才造成了这个可怕的谐音,寂缘以前很讨厌这个,后来才慢慢接受。

“有两个例外——一个就是我哥。”说着,他右手大力且毫无章法地拍了拍他坐着的棺材板,咚咚的声响很实诚。“另一个是我爹——不过说起来没什么有趣的,我就不絮絮叨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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