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月安南时(36)

作者: 雨中茕墨 阅读记录

他坐在位子上,一下又一下地轻叩桌子,想不通自己二儿子为什么要出走。自己和他母后的事情会影响他吗?

皇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走,去樾华殿!”

樾华殿里紫云仍然如平日一样守在外院,见皇帝来了,赶紧下去行礼。她是皇帝派在这里守着的,同时也谨遵皇帝的命令——简婕妤不喜欢她,她就不要往内院去。

“简婕妤近日好吗?”

“回陛下,如往常一样。”是的,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没声没息的,也见不着面。

皇帝摆摆手,心里有些不耐烦,径自往里面走去。全顺非常懂事,让紫云不要跟着,又叫身边跟来的两个小太监在外面侯着,他一个人跟了进去,却也只到了院子里就止步。

皇帝直接推开屋门,“哐嘡”一声把听竹吓懵住了。

皇帝冷笑一声,“你主子呢?”

听竹跪在地上,沉默以对 。

见她一声不出,皇帝心里更气了几分,“不愧是朕看上的女人!竟然胆敢引诱朕的儿子!”

听竹本不作声,此时听了这话却倔强地抬起头来,“陛下此言差矣,我家主子和殿下两情相悦,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好一个两情相悦!”

皇帝一拂袖子,大步跨出门去。

全顺赶紧迎上去。

“记住,简婕妤还在这里,外面那几个人你处理好。这个丫头,拿去用刑,逼问出他们往哪里逃了。”

“是。”

皇帝面色深沉地走出了樾华宫,往勤政殿去了,他必须得把二殿下这件事处理好,随后想了想,还是叫人把苏清政传到宫里来了。

一个不大的院子,大大小小的丫鬟守着,来来往往也不见一点儿声音。树叶上的残雪掉下来划开这静谧的空气。

“娘娘——”

棠竹走进屋子,见清澜望着窗外痴守着,不由上前去到在她面前。

“好好的一个殿下,竟为了父皇的女人抛弃父母兄弟、江山地位走了,从古到今,历朝历代,哪里听说过这样的丑闻……”清澜说着突然就笑了,像是嘲笑却又无限悲凉,笑着笑着就哭了。

“娘娘——”

“棠竹,我心里难受……那简蘅,比他大了五岁啊,她究竟哪里好了……怎么一个两个……”

棠竹知道这时候自己只需要听着就好,说什么都是空的。

“人家只说,我这个皇后行为爽快,不慕荣华,拿得起放得下,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一个人吗?”脸上泪痕尚未干,清澜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无比坚定,“既然赌了,那么我就要赌赢!”

随即她又换了神情,像是讨论天气一般自然说道,“棠竹,记住,从明日起我就病了。”

☆、元后

“你已经知道了?”皇帝把信往书案一扔,看向站在那里,气度不凡的苏清政。

“昨日娘娘遣人去叫殿下,却未寻来殿下,叫了臣去寻,因此觉察了几分不对。”

“哼……朕若是不宣你,你恐怕也不会来上报朕了。”

“不敢。”

皇帝见苏清政口里说着不敢,想到其实恐怕也没有什么他不敢的,因此愈发不满,但终究还是无奈多些。

“皇……皇……”皇帝这句话说了两遍也没有说完,但是苏清政心领神会,知道他在询问皇后的情况。

“月儿今早来报,说是皇后昨夜呆坐了半宿。”

“朕又没有问你皇后的事情。”

“臣多言了。”

皇帝横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你也不劝着些?”

苏清政叹了口气,“臣这些年来常常夜中不能寐,月儿怎敢来叨扰臣,说到头来,终究是老臣的不是。”

听他用了一个“老”字,皇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你既有失眠之症,为何不曾说与朕,朕叫太医去你那里帮你调养些。”

“失眠之症本是老人寻常病症,算不得什么大事。”

皇帝突然想起来,苏清政是比自己还大了两岁的,他都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说到这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如此算来,认识皇后,认识苏清政,竟然都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一阵懊悔,他一直知道苏清政是治世之能臣,可是他一直把他放在礼部这个无关痛痒的部门上,说是大臣们怕皇后母家独大,日后左右皇位继承,其实他自己心里又哪里没有自私的想法呢?人们早已经忘了,几十年前形影不离的淳王璟王和那个穷书生;也已经想不起来当初在朝堂之上互为依靠的年轻王爷和新科状元;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初登基时他手里出去的政策有多少是苏清政拿捏的。

那时候多好啊!

还有最初相遇时的那个丫头,整日里在他们身边绕着,笑得那样甜,就好像今日的南月一样。一切都好像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换了人。

苏清政都已经离去了,他还坐在位子上苦想了很久,这种惶惑感、内疚感、怀念感在他的心里开始弥漫。

“陛下似是比你还看得开些。”苏清政把品了一口香茗,笑着对清澜说。

清澜斜靠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

“今早还有些别捏得慌……现在却想来,我那儿子我还不清楚,他必定不会吃亏的,既然如此,我何苦为他伤心。”

苏清政笑而不答。

清澜脸色有点挂不住,便转移了话题,“有些饿了。”

“谁叫你不吃饭的?”苏清政白了她一眼。

南月在一边噗嗤笑出声来,“姑母何不把爹爹手上那茶浓浓地喝上几杯,既是解饿又醒了神。”

清澜看向她,眸子里尽是无奈,“恐怕就单是醒神去了。”

何苦来哉!

南月但笑不语,就只今日清澜不过去与他们吃午饭和晚饭,她心里就早已明白她的打算。

娘娘为儿子的事情忧虑成疾,这样大的事情自然得使陛下知晓。

“他真的不怎么在意?”清澜看突然向苏清政,问道。

“自己儿子终究是自己儿子,我也是做父亲的,若是琅儿他们做错了事,我不也得护着他们?陛下的心思就是尽快把殿下找回来了 。”他不说简婕妤怎么处置,但是他们都清楚,这件事过了,皇帝自然不可能再去宠幸她。而她犯下这样大的错,是少不了一条死路了,恐怕还得累及家族。

苏清政说完,就瞥了一眼南月,果见她神色间闪过不愉,心下不由生了些悔意,当初宫里探子汇报说南月与简婕妤交好,他心里虽不赞同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坏了女儿兴致。如今想来,却是做了错误的决定,甚至二殿下此番举动,南月有没有起推波助澜的作用呢?皇后皇帝那里念着南月尚小,估计很难生疑,但是他作为父亲,却明白自己女儿做得出来。

苏清政这里还在思索,皇后却已经轻哼出声,“恐怕今日还得去怀念一遭他那早逝的元后和苦命的皇儿!为了那事,他恐怕至今还在恨我呢!”

苏清政盯向她,清澜这才敛去了自己脸上的不屑神情。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这样清晰地体现出,她永远是那个跟在兄长后头的小丫头 。

“当初不把陛下的长子次子排在皇子齿序这件事,本就是你任性不听劝告,时至今日,又何必与死人计较。”苏清政知道她只是一时气话,但还是责怪了几句。

苏清澜不语,是了,何必与死人计较……哪怕那死人心狠手辣,差些害得她与亲人阴阳永隔……她的心里突然就酸涩起来,那死人一辈子都是他心里念念不忘的发妻,而她,这一辈子也就留下了一个任性刁蛮的印象。

姑母嫁给陛下已经二十年,这事已经很少人提起,可是南月还是曾经隐隐约约听人提过,姑母并不是陛下发妻,陛下的发妻生养了真正的皇长子,养到五岁上没了,元后也因为悲伤过度而难产,诞下一个死婴之后没多久也就没了。后来陛下感念她,登基时追封她为皇后。算起来,那时她应该已经死了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