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龙宿优雅的弯起了嘴唇,剑子仙迹啊,你真是好福气呢,华丽无双疏楼龙宿一生爱恨二字都是你所独占……呵呵。
不过,他倒想看看,剑子对他的憎恨。
要不到爱情,那就唯一的憎恨也不错。
剑子的憎恨会是什么样的呢?那双一向淡漠的眼睛里会有什么样的神色呢?只要一想,他都觉得身体和心都似乎同时被冰和火交织侵蚀。
极端的痛极端的快,最后,不过是他一己的私心。
这么想的时候,龙宿也真的笑出了声。
他抱起剑子,来到外面,屋外长空朗朗,剑子虚弱的闭上眼。
龙宿悠然的看向怀里的人,再抬眼,丹枫色的眸子凝视向遥远的一痕长天。
他温柔的理理剑子的头发,声音柔和,“汝知道么?吾常做一个梦。”
他下意识的抓紧龙宿,但是嗜血者冰冷的身体却无法提供任何一点温度。
“吾总是在梦里奔跑啊奔跑啊,然后跑着跑着,怀里抱的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那个东西我看不到又总是会破掉,我看不到是谁弄破它的,但是我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似乎笑了一下,“现在……吾知道了。”
碎的,是他的心,打碎的,是他爱的剑子。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只是淡然的弯了一下唇角。
抱他坐在凉亭里,龙宿一手依旧抵着他的心脉,一手温柔的顺顺他的头发,“剑子,只要现在吾一松手,汝就会死呢。”
剑子没说话,只是靠在他肩上,沉沉闭着眼。
“道家果然看淡生死么?”龙宿轻笑出声。稍微抬高了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能死在华丽无双疏楼龙宿怀里,也是不错的事……”在说完这一段话之后,剑子停顿了几下,轻轻咳嗽,嘴唇边蜿蜒起浅浅的红色。
龙宿执起他的下颌,轻轻舔掉了他唇边的血色。
“吾可以让汝不死。”
“……多谢了。”剑子有气无力。
龙宿却还他一个微笑,“……不,汝会恨吾的,一定会。“
“剑子不会憎恨龙宿……”
“不,你一定会。”在笑着说完这句话之后,龙宿忽然一口咬在了剑子的颈子上!
嗜血族的獠牙刺入血脉的感觉异常鲜明,剑子瞬间瞪大了眼睛,体内立刻开始的异变和龙宿撤离真气之后伤处的剧痛几乎让剑子有那么一个瞬间什么都无法思考。
龙宿做了什么?
想惨叫,又发不出声音,感受着那种血液不断流出体外,然后每一条血脉都有了生命似的鲜活起来却又在瞬间死去的感觉,是如此可怕,甚至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
剑子发不出声音,他苍白十指软软勾着龙宿的袖子,淡灰色的眼睛死寂的望着龙宿头顶上方的屋顶,无论如何都无法确切的相信,面前的龙宿到底做了什么。
他把他变成了他最憎恨,为祸世间的嗜血者!
那瞬间,心脏流过无法形容的疼,疼到甚至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疼。
想哭又想笑,极端的情绪后,却是一片不知因何而生的空白!
阳光从亭子的缝隙间射入,照在剑子逐渐嗜血化的肌理上,极疼,忽然,俯在他身上的男人微微抬头,染了鲜红的唇优雅一笑。“……剑子,吾说了,汝一定会恨吾的。”
在龙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剑子只觉得脑海里炸开了某种东西。
几乎是不加思考的,他反手搂过龙宿,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上,当年龙宿对提摩做过的事情,现在,再度上演!
感觉自己血液倒流,嗜血者的能力被吸取的过程,龙宿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他任剑子反噬,微笑,悠闲的伸出手理着他雪白发丝。
随着反噬的加深,龙宿开始感觉到阳光的疼痛,有着华紫长发的男子俯身,在他耳边细语低声。
“剑子……汝还记得吾说过的话?”
满口腥甜,剑子呆呆的看着龙宿温柔的推开了自己,背对着阳光而站的男人,那么美丽,整个人都飘浮在黄金溶液一般的灿烂里。
“剑子,吾曾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拖了自己心爱的那人下地狱,汝也说过,若龙宿死,剑子必相随于地下,是吧?”
在最后一个尾音结束的刹那,那个人身体开始在阳光之中慢慢崩溃。
白皙坚实的肌理点点龟裂粉碎,宛如破碎的玻璃,一片一片,剥落一样陨落,在落上地面之前,化为微尘。
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毁灭。
龙宿拿出了宁暗血辩,他笑看剑子一动都不能动的剑子,手指微动,这个时间上唯一可以威胁到嗜血者生命的宁暗血辩,就此化为粉末!
“……宁暗血辩已毁,汝身负吾之能力,从此之后,这天上地下,断然再无任何可以取汝性命的人或物。”轻描淡写的说完,龙宿微笑,那已经开始龟裂的笑容是剑子一生唯一所见,水晶一般的无邪透彻。
尚未破碎的左手一招,邪刀在手,龙宿嘴唇抿起,“当年图得有趣,学的红尘剑法,今日倒还有了用处呢……”说完,红尘轮回起手,天地之间万物寂寞,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清清楚楚。
“吾疏楼龙宿自毁元灵,从此不入轮回,剑子,地狱,汝永远也去不得了。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永远只有汝一个了。”
那声音,带着轻笑,清澈透明。
终于,不爱了,或者,终于,以为自己不爱了。
龙宿笑了一下,他似乎觉得自己笑了一下,然后有风,卷起一天一地寂寞沙尘。
有若,青莲寂灭开合。
片刻,尘埃落定。
章之四十二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恐,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最终,解脱,再不受求不得苦。
从此之后,剑子仙迹,这世间只有你一人辗转呻吟,求之不得。
疏楼龙宿,再无求之不得。
番外之一 情絲入骨 至死方休
瑜伽八十一卷七頁雲:生死者:謂即善趣惡趣退墮升進。
那似乎是很久之前某個已經褪卻了顔色的場景。
那紫髮的人握了他的手腕,拉他在懷裏,看疏樓西風外長天萬裏水過天碧。
那人靠在他背上,灼熱的體溫柔軟鋪開,綿綿密密,將他包覆,沒有一點寒冷。
他對他說,情絲入骨,至死方休。
他又對他說,劍子,汝對吾的情不過剛入了皮肉,要再努力哦。
他這麽說的時候,在笑,漂亮的金珀色眼睛凝視著他,宛如浸在古泉裏的清冷琥珀。
他反問,你呢,入骨了麽?
他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凝視,然後微笑。
情絲之毒,入吾心脈。
他看著他的眼,情絲入骨,至死方休。
這八個字忽然端嚴了起來。
疏樓寂寞,再無聲息。
他忽然有想哭的衝動,眼睛卻乾涸得一點液體也沒有。
紫髮華衣的人整個覆蓋過來,霸道的佔據他所有的心神呼吸視線,卻又以極其珍惜的姿態包覆其上。
溫軟舌尖覆蓋上他的眼,輕輕掃過顫動的睫毛,安撫似的。
低啞儒音在耳邊沈醉響起。
情絲入骨,至死方休,到死之前,汝要陪吾。
他回答了什麽他忘記了。
他只知道,自己真的是陪著他到死的那刻。
看著他的死亡。
情絲入骨,至死方休,所以,那人走了,他的愛情已經在長久的歲月中消磨殆盡。
然後,他的情絲入了骨入了血脈入了魂靈,就此纏繞,最後生成日日夜夜燒灼的劇毒,無論如何,解脫不開。
他已失去了死的權力。
所以,此情無法停止。
情絲入骨,至死方休。
番外之二 上窮碧落下黃泉
番外之二 上窮碧落下黃泉
那是滿目的蒼涼。
血紅色的花朵,帶了點鮮血銹蝕的味道,放肆的在視野所及的所有範圍裏沸騰囂張,反反復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