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此去经年(45)

作者: 一生负气 阅读记录

晚自习放学,我被一道题目只有一句话的数学题难住。

朱宁走过来趴着看让我一筹莫展的那道题,说:“题目越短的越难。”

“你会吗?”我往他那儿推推。

朱宁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开始琢磨。

一分钟过去了,顾安东他们也快收拾好,我看着他左思右想的样子问:“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行,我怎么不行啊。”他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表示自己有了思路。

我突然很想笑,他认真的样子很可爱,就像那天给我擦鼻血的时候。

朱宁在男生里已经算是很努力的了,但也没有进前五,我觉得他笨,男生不是稍稍努力一下就考得很好吗,更别说那些电视小说里的男生整天玩着就成为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大学霸了。

也不是,这个班的同学都很认真,他的认真就不算什么优势了。

后来这道题还是顾安东解出来的,朱宁,啧啧,笨死了。

我也是。

地上还有雪化的水,我们骑得很慢,一路上的话题都围绕着上课,作业,题目。少年心事当拿云,而此刻的我们能够当做拿云的少年心事也只有上述事情,或者上述事情背后所带来的资格,能做自己喜欢事情的资格。

“你们长大想干什么?或者有什么愿望?”我问,虽然这个问题从小学起老师就让写作文畅想,“我先说,我没什么喜欢的,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做什么都好,只要我的家人朋友平安健康,开开心心就好。”

“上清华,读经管,这是我很早就被灌输的思想了。”顾安东开口,“不过经管到底毕业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们纷纷问,经管是个什么东西?

陈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想挣钱,花钱。

——这个愿望太诚实了,我也想。

“你呢?”我问朱宁,他还在笑陈熠刚刚说的话。

朱宁不假思索地说:“我想当飞行员啊。”路上突然窜出一条狗,他按了下车铃。

“我们在他家看《冲上云霄》的时候,Samuel哥就是他的偶像了。”陈熠解释道。

“哦......”我拖长了尾音,朱宁和那部剧里的唐亦琛是有一点像,但是具体却说不上来。

我们继续往前骑,我的眼睛微微往上看,看向夜空,上帝爷爷,您听到了吗?请您保佑我们。

回到家我对白天李芷柔的自述耿耿于怀,问丁琪:“姐,你知道《红楼梦》里的晴雯吗?她是什么样的人?”

丁琪手中的笔突然停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我回答:“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丁琪说这话时太动容,好像也触动了她内心的什么东西。

我不敢深问,安静地走向卫生间。

班主任之前一直在忙的事情终于揭晓,原来是要高升,调到教育局,有些权力,关键事儿少薪资高,还不用熬夜看晚自习。

基本已经定下来了,看来他的后台很厉害。

2班不再是他工作中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所谓教师理想,所谓教师信仰,都敌不过升职加薪,权力威望。

但我表示理解,李芷柔也表示理解。

“大家都是俗人,干嘛对别人要求那么高。”我对李芷柔说。

“对啊,谁带这个班不一样,不过是换了个挥鞭子的人,而且咱们班除了你,其他人也用不着挥鞭子,班主任就是个摆设。”李芷柔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越来越喜欢损我,和阿牛一样。但她说的有道理,学生不外乎三种人:像我和李芷柔这样不受班主任控制的人,自觉的不需要班主任看管的人,还有需要班主任时刻督促驱赶的人,只不过第三种人我在32班的时候见过,在2班还没有遇到过。

而郝仁不这样想,他好,就以为并且要求别人和他一样好。

我和李芷柔坐在这儿,虽然与“外界”交流不多,但是我们俩经常偷听前面两个人的谈话。一开始我并不在意,但是李芷柔偷听地太明显,每当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就不能说话,一旦准备张口,她就无声地做出“嘘”的手势,以至于后来我都不由自主地听。

毕竟她喜欢郝仁。

她喜欢得连偷听都表现得这么明显。

“咱们班主任怎么这样啊,刚开始还以为他很负责呢,这么快就禁不住诱惑了,连一个学期都不到。”郝仁语气平淡,但是有藏不住的埋怨。

陈熠却不以为然地说:“你又没法改变,他们大人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是啊,大人都这样,郝仁是好人,但还不是大人。

其实当老师也不是只要从师范毕业都能当的,毕竟让我想到自己以后如果站在讲台上,被底下十几道目光盯着,还有些不好意思,更不乏遇到秦可儿那样细致入微的学生,站在讲台上,她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给你观察个遍,甚至连你中午吃什么饭都能从牙齿缝儿里看出来,而你发生了一点事情那些小道消息就被八卦的同学课下围起来讨论,一如我们讨论王中华调动工作。

班主任也穿着笨重的羽绒服,他的羽绒服鼓的很厉害,像宇航员一样,显得头很小,大概他也很怕冷,站在讲台上说:“下周就是段考,就算我下学期不带你们了,也得给我好好考,不能丢我的人。”一如往常那样严肃,虽然之前他不似开学时那么频繁地来班级巡视,找同学讲话,但说起话来还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我很奇怪,王中华比别的尖子班班主任都年轻,相对来说年轻,却一直把“丢我的人”挂在嘴边,这分明是老江湖经常说的话,同义词为“你让我老脸往哪搁”,但王中华的脸还不是老脸。

同学们都已经习惯了,默不作声,继续做自己的题。我更是不在乎,因为我本来学习也不是为了他的面子。

李芷柔这次段考的决心也非常大,她抽屉里的课外书已经都不见了,物理化学的题也做了不少,经常缠着我问个不停,倒不是我平时成绩比她好,只是因为这个姑娘在和人交流的过程中大脑才开始转。

“莫希你看下这题。”她又来了。

我扯过半本书,开始看题目:“这个是不是用......”

没等我开始说,她突然:“哦~~~我知道了......”

总是这样。

更有甚者,两行字的题目,我一行字还没有看完,她就开始哦~~~了。

她说要在班主任走之前让他看看自己的力量,是的,她就是用的“力量”这个词。

尽管决心和结果并不相等。

就像我上次一样。

但我看好她,就如同我这次看好自己,虚妄的自负不该有,但切实的自信不算错。

☆、路灯下的雪

从上次考砸到现在,时间过得太快,我记得从毛衣换到羽绒服还是上个星期的事情,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那天站在厕所里哭成花脸猫还历历在目,还好这么快我又有了一次可以重新再来,证明自己的时候。

当然这是和丁琪对比的,她经常说如果这次考研落榜她会伤透心,这一辈子都不再考了。

凡是话中涉及一辈子这个词,我都听的心有余悸,谁的一辈子可以这样随口并且肯定地说出来,一眼看得到边,没有任何改错的机会。

而丁琪整天都出于这样的压迫感中,她这些天掉头发很厉害,洗手池,梳子,桌子,地上到处都是,碰一下她的头都会扯下几根已经掉落的头发,已经到了我劝她去看医生的地步。

经常在家里给她扫头发捏头发的时候想,长大太可怕了。

丁琪一场试考了三年,已经被她爸爸那边的亲戚数落了很长时间,同龄人也走的比她快,事到如今,只有她自己的爸爸妈妈支持她,还有我。

我也只能一直用没有实际意义的话口头鼓励丁琪:“just do it!”

——这三个英语单词是朱宁告诉我的,他说我这个人很符合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