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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云川(25)+番外

作者: 元翕 阅读记录

“孤劝众爱卿还是一门心思地辅佐本王,而不要去想一些暗渡陈仓之事。”他淡淡的声音响彻大殿,充满了威严,一时之间无人再敢轻举妄动。

牢中的蔓儿在被人解去镣铐,换上新娘装扮之时,才听闻此事。大婚之后,她面色复杂地问尚珏:“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尚珏面无表情地说。“如今你已是孤的王后,覆水难收。”

蔓儿咬了咬干涩的唇瓣,心中如一团乱麻:“主公可知道,我怀了谁的子嗣?”

尚珏身子一僵,冷冷的一记眼神扫来,半晌却说:“你应叫孤什么?”

“啊?”她愣了一下,将那两个字艰难地吐出:“夫……夫君……”

“知道就好。”他一甩袖子,毫不留情地离去。

窗外阵阵落雨,乌云密布,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阴沉沉的,哀怨而又肃穆。园中栽的花草在大雨的捶打下都萎蔫了,灯火也因为窗外的劲风而明灭不定,一室的冷清寂寞将蔓儿环绕。

这可是,老天爷又流泪了?她听着雨声,出神地想。这泪中,可有为她流下的一滴?

嫁给尚怀公一年多了,自从新婚那晚,他再也没见过她。她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他不闻不问;她生下儿子的那日,他更是没来看过一眼。

果然,这就是他的报复吧,要把她终日囚禁在这个凄清冷寂的地方,让她孤独而死。蔓儿苦涩地一笑,一切的后果只能由自己担负,谁叫她当年看错了人?好在尚珏虽不曾关照过她,但也不曾对这个孩子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

“尚珏……”她双手抱膝,将头埋得低低的,心中的苦涩化为泪水淌了出来。“王后可是在想念本王?”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让她耸动的双肩震了震。她抬起头来,泪眼迷离地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的他心中莫名有些刺痛。

“你为何要这样?”她抓紧他的衣袖,泪流满面地质问着:“把我禁锢在这个没人的地方,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算了。”尚珏紧抿双唇,过了一会儿,说:“仅仅是这样,王妃便受不了了?那你偷走本王的那些寿命,该怎么算?”

她不语,泪水还是滴答滴答地掉着,却眼睛睁得大大的,抬头执拗地看着他。

“你可知道你给本王留了多少年好活?”尚珏凑近她,语气淡淡的:“八年。我只剩下八年。”

“什么!?”她一惊,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怎么会?宫中不是早就传闻那解药已将毒解了吗?”

怀中的那一丝温度褪去,尚珏脸色更冷:“你在质疑本王?”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要离去。

蔓儿一咬牙,猛地从背后抱住他,声音满是祈求:“别走……”

“如果孤说非要走呢?”尚珏身体一僵,沉声问道。

“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是你的王后,也该尽到身为人妻的责任。”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而又清晰,竟让人忍不住想要听从。

“你想尽责?”他喉间溢出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嗤笑的声音,半晌说道:“好,本王遂了你的愿。”

☆、心系一人

搬到他的寝殿中,继续遭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不让她见祁侯的儿子,只让下人照看。可除了冷漠,他还常常使唤她,就像是故意刁难似的。

“王后,过来给本王揉肩!”

“是。”

“王后,本王想喝莲子紫米羹了。”

“是。”

“王后,帮本王把这封信抄上一百遍。”

“是。”

“王后,为本王做一件上朝的新衣。”

“是。”

“王后……”

“是。”

尚珏一僵:“孤还没说要你做些什么。”“反正早说晚说不都得说吗……”蔓儿转着漆黑如墨的眼珠,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他眼眸一眯,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啊没有……蔓儿是在说无论主公吩咐什么,蔓儿都会听从的。”她一眼不眨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尚珏心头突然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有个人在身旁陪着,也比孤独至死要好上许多了。

“王后,过来。”他冲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近,便长臂一捞把她禁锢在怀中。“啊!”她低呼一声,刚想挣扎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喝:“别动!”她乖乖地停止了动作,像一个任人支配的娃娃一样躺在他的怀中。

“抬头。”

她闻言,缓缓抬起脸庞。即使曾经身为侍卫打打杀杀,皮肤却白皙依旧,水动的眸子,俏挺的鼻梁,娇嫩的唇瓣,这些都让他确信自己的王后确实是个美人儿。“外面都在传孤为你的美色所惑,即使你想置孤于死地,孤依旧痴心不改娶你为王后。”他面色不改,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主公莫要取笑蔓儿,蔓儿是来赎罪的,给主公做牛做马,本就是应该的。况且,我以为主公娶我只是为了报复我和祁侯。”她又低下了头,最后一句尤其小声。

“你也可以这么想。”他眼中划过一抹嘲弄之色:“祁文侯许给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胆敢刺杀一个未曾谋面的国君?”

她抿着嘴唇,缄口不言,脸色有些发白。尚珏低头看着她的神情,如同一只倔强的小兽,心中涌出疼惜的同时又添了一种没来由的怒气:“怎么,哑巴了吗?上一秒说着做牛做马,下一秒却连本王的问题都敢不回答?”

她又抬起头,在朦胧的雾气中透过他如同黑曜石般的双眸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还有什么不能启齿的呢?

都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岁月早已消损和磨平了她对祁侯的所有爱慕与依恋。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她轻轻地说:“蔓儿只是害怕主公嘲笑罢了。”

“说。”他将她抱得更紧了,望着她潮气氤氲的双眼,无端地感到心烦。

“祁侯,许我做他的王后。而我,竟然相信了,实在是太傻了……”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地流下。尚珏心中一沉,他不是没想到祁文侯会答应娶她,可是娶为王后足以见祁侯对她的重视。

祁侯允诺的时候,是早就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真的做到,还是……曾经也真的心动过,想要娶她呢?他没有答案,可当他看着怀中人儿带泪的面庞的时候,他却有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便脱口而出:“你爱他,对吗?”

她睁大眼睛,使劲擦掉面上的眼泪,用决绝的声音说着:“曾爱过。但是当两年前他放弃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爱他了。”

“他是爱着你的。”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以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了解。“你就这么想当王后?”他又嗤笑一声:“即便当不了王后,凭借祁文侯对你的情意,当个侍妾也是绰绰有余。”

“我要的,并非什么皇后之位。”她声音清冷:“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的是一颗完整的心。我要的爱,是始终如一的爱,是不能和旁人分享的爱,是不会被岁月消磨的永恒的爱。”

掩去心中微微的震动,他沉声问道:“你不觉得你太过贪心了吗?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唯一的永恒的爱,敢问当下又有几个身居高位之人能够做到?”

蔓儿像是料到了他的回答,微微一笑,眼神中却隐隐藏着嘲讽之色:“帝王之爱,本就是最可望不可即的。祁侯给不了我这样的爱,而且我也没完成他的任务,不适合再留在他身边。况且,我也从未奢望过从主公您这里得到这样的爱,您又何必这样说呢?”

“你!”尚珏面色铁青,倏忽松开抱着她的双臂,拂袖而去。

“……”蔓儿揉了揉眉心,极为疲倦地倚在了床脚,闭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梦境中。

而此时的尚怀公,在凉亭中久久站立,脑中还反复回味她刚刚说话时认真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