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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云川(34)+番外

作者: 元翕 阅读记录

醒来的时候,筠川仍觉得头脑一片昏沉,记忆之中,有着她和燕莽山众人兵刃相见,和鬼漪咬牙苦战的片段,然后最后……

她只记得有连天而起的金光,那光芒虽亮,却并不灼人,也不刺目,而是带着一种久违的温暖……

是他……

她心中一震,对上他的目光。

锦玚坐在榻边,指节分明的大手覆住她纤细皓白的手腕,就那样静静凝视着她。

“醒了?”他淡淡一笑。

她惊得有些不好意思,倏忽抽回手去,望着别处打趣道:“你可不知,我这一日不见你,如隔三秋呐。”

“是吗?”又是轻笑了一声,他的目光中仿佛隐藏着些许复杂之色,转瞬即逝。

她不知为什么,只是直觉他好像竟是在生气,脸上虽带着浅笑却面上紧绷,神色冷峻,说话也是淡淡的语气,其中好像夹着冰棱似的碎渣。

“谢谢你啊,又救了我一次,倒真叫我不好意思了。”她笑嘻嘻地说着,不时瞟他两眼。

“哦?你这样厚的脸皮,也会不好意思吗?”锦玚从榻上离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眼不眨。

啊啊啊,他怎么老用这样的眼神凝视着她啊!看得她心里发慌。

她推他两下,讪讪地笑道:“王上日理万机,此番又浪费了不少时间,赶紧走吧走吧,不要因为我而误了您的大事!”

他微微敛去笑意,袖子一甩便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想说句什么终究还是哽在喉间,却见他在门口蓦然停住,淡淡地道:“别想逃,本王定要纠缠你一生一世。”

筠川有些怔忡,重新躺回榻上,神色略有些迷茫,半晌露出一个一直掩饰着的苦笑——他是在生她的气么?气她有难却不求助于他?

可是她……她不敢放纵自己沉溺啊。

行走于江湖,最重要的便是恪守己心。不动情,便不会输,便再无牵绊,再无束缚。

房门关上,锦玚在门口默立良久,神色中有种散不去化不开的郁结。

那日,青苍暗卫来信,说她身处绝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吹响短笛,没有信号他们不敢贸然行动,无奈只好密信一封求助主上指明道路。

他无法形容自己看到密信时那一霎那的心情,那种令他彷徨失措的心焦,是二十一年来不曾有过的陌生。

他当即抛下一切,千里迢迢奔去燕莽山庄。所幸及时赶到,所幸她仍安然无恙。不然……

不然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锦玚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半晌又浮现出一抹复杂之情。

此刻他倒希望,她能不要那么特别,而是与寻常女子一样乖巧听话,倒能让他省心一些。

“此次失手,你可知你错过了多好的机会!”威严大殿之中,低沉的声音轰鸣而响,略带微怒,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惩罚!”一名男子俯首跪于大殿中央,乍一看竟是鬼漪。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乌青,想来元气大伤。

偌大的殿中寂静了片刻,阴风跌宕,甚是诡异。

“罢了,饶你一次,下次万万不可出差错。记住,”那声音顿了半晌,带着浓浓的贪婪:“我要的是凤凰血,要生擒活捉而不是一具尸体。”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突然间鬼漪感到一股厚重的力量传入自己的胸膛,顿时觉得自己的伤好了大半,忙磕了几个头:“谢主上恩赐!”

“我的力量你暂且拿去一用,若是仍未得手,你知道下场。”声音淡淡的,不怒自威。

“是!”他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恭敬地再度一拜。

☆、月夜诉心

今夜月光朦胧而皎洁,玉盘被云彩簇拥着,只有丝丝点点的光芒从罅隙间倾透出来,洒向这片神州大地。

锦玚端坐在屋檐上,目光深沉如四海八荒奔腾纵横、翻滚不休的汪洋,姿态雍容尊贵,高高在上如同神祗一般。

接着便是悉悉索索一阵响,他心念一动,便知道是那个让他伤透脑筋的小丫头上来了。

筠川拿着一壶酒和两个小巧精致的瓷杯上来,慢吞吞地挪到他的身边,硬是将一个杯子塞到他的手里,笑嘻嘻地说:“怎么一个人在这惆怅地赏月啊。我给你带了好酒,这样的夜晚就应该对月痛饮,不醉不归嘛。“

锦玚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神色淡然,嘴唇紧抿,遥望远处,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侧脸被柔和的月光笼罩,隐隐的银色光泽在肌肤之上流动,宛如碧波荡漾时水底时明时灭的光影。

这般的寂静,远山层层叠叠,晚风和煦熏人,可她竟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冷。

她的屁股又挪近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扯扯他的衣袖,轻声问:“你……还在生气吗?“

他仍是不答,俊朗无俦的脸上未见得一点表情,不知喜怒,只是周身散发出来丝丝点点的冷意。

她注视他半晌,心里颤颤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抑着却又想要喷涌出来。蓦地垂下头去,看向远处。这屋顶倒是视野开阔,将整个燕国的风光尽收眼底——灯火通明,一派祥和,远处似歌舞升平,余音绕梁。

“知道我为何生气吗?“

他的声音淡淡响起,没有丝毫波动。

她又是轻轻一颤,握住酒瓶的手五指收拢,指尖微微有些发白。

她怎会不知?可是她……

半晌,筠川抬头没心没肺地一笑,大大咧咧地说:“我知道,你不就是气我拖累了你吗?王上日理万机,却仍分心……“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冷声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似乎微微含有一丝震怒。他指节分明的手在她面前递上酒杯,仍是不看她,沉沉说道:“满上!”

“啊?……哦。”她赶紧给他倒酒,可是眼看着酒还没满,他就猛地拿开去,叫酒液溅了她一身。

此时筠川可不敢发作,因为某人散发出来的冷意足以让她暴毙三回了。她心中微微一酸,给自己也倒满了酒。

两人都不作声,默默对月仰头一饮而尽。

锦玚知道,今天自己是真的动怒了。他气她性命攸关的时候却死撑着不向他求救,他气她坚强独立得仿佛不像个女子,他气她的不信任、不依赖……他甚至气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还说连累了他,而自己竟然只能在这闷声喝酒解愁。

“再满!”他修长的手指又伸过来。于是,筠川又给他倒上,也给自己倒上,又是默不作声地对月酌酒。

就这么十几个来回后,筠川突然身子一歪,倒在锦玚的膝上。

她似乎是有些醉了,眸子却亮如星辰,如同银河之中繁星璀璨。

“我怎会不知……”仿佛一个悠长的叹息,带着点点苦涩和无何奈何。

他的心仿佛也被牵了一下,目光中有些许震动,也有微微不解。锦玚看着怀中的人儿,心中泛起不知从何而出的怜惜,目光如丝紧紧地缠绕住她,轻声问:“既然如此,那时为什么不找我?”

“我害怕……”她看着他,目光朦胧,像是雾霭笼罩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锦玚,我害怕自己会依赖你……我不敢……”

“依赖我,有什么不好?”他搂住她,发丝丝丝缕缕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和着晚风一起带来一阵淡淡清香,声音低沉而魅惑。

“不行!不可以……我会上瘾的……”她闭上眼睛,嘟了嘟嘴,半晌打了个酒嗝,又极不安分地翻了个身。她背对着他,声音压抑而苦涩:“红尘琐事,如浮生一梦,幻若水中月,虚如镜中花。我只想简单地追逐我的信仰,不想被这纷乱尘世羁绊。这一陷,虽得片刻甘甜,但也定会永生苦痛……女人一生只求个如意郎君,把她捧在手里作宝贝;而男人眼里有家国,有权谋,有这万里江河苍茫天下……情投意合时温言软语宛若壁人,依赖成性后视如累赘弃如敝帚……因此,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最是不可信,若深陷其中便不可自拔……我……我这是怕步人后尘……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