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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云川(47)+番外

作者: 元翕 阅读记录

“可是花开花谢本就是自然之道,即使绽放得再艳压四方、明媚似锦,也终有萎落尘埃、零落成泥的那一天。”

“不,姑娘你错了,”他闻言一笑,似乎是在笑她的幼稚,低声说道:“自然之道又如何?神力可胜天——只要拥有了它,便可将这世间万物玩弄于股掌之中,何愁花不能长开?”

窗边的风此刻忽而起来,带来微微凉意,树叶也随之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忽然间有些不确定他说的究竟是不是自己所听到的。

此刻才抬头认真看他的脸。

只见那人一幅少公子模样,乌黑长发高高束在玉冕之中,清秀俊雅,面色温和,眉色如望远山,令人略微吃惊的是他的双眼——碧绿如珠翠一般的眼睛,折射出迷人的光芒,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你的眼睛……真漂亮。”筠川醉意朦胧地伸出手去,在距他面颊寸毫时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触碰上去。

男子面上依旧微笑着,像是蛊惑般轻声问道:“想靠近些看么?”

“想……”她有些大着舌头道。

他微微向前倾身,托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眼眸间如同霎时开满四季芬芳。他的皮肤光滑如上好的绸缎,又如无暇的美玉。

筠川出于本能警觉地缩回了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是谁?”

“筠川,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对方仿佛刚刚并未做出那般轻佻举动,好整以暇地和煦一笑。

她的脑中突然一片混沌,酒精太过醉人,那个名字在她心中飘来飘去,但却始终来去无踪。

“你是……”她捂着脑袋,眉头微皱。

“苏景昀。”他低低的笑声像是含了连翘花开的声音,在这寂静夜晚平分了一抹月的皎洁。

被锦玚抱起来的时候,筠川已经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怎么喝的那么多?”他眉头微皱,修长手指抚上她酣睡的容颜,半晌温柔地一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窗边华帘轻扬,微遮半边圆月,锦玚的手轻拂过对面座椅,其上残存的温度令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上元佳节

“桀桀,没想到那祁王也是心狠,只是一点风吹草动便直接诛杀了那淮安郡王满门,这下你们的计划算是全盘泡汤了。”黑衣人仿佛幸灾乐祸地道。

燕王没有作声,袖中拳头暗暗收紧,半晌对着那黑衣人一拱手,神情倒是显出几分尊敬之色:“本想与淮安郡王里应外合,拿下西邻燕国的这片富饶之地,如今计划生变,还请庄主助我等一臂之力。”

“罢了罢了,这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你们要记住,若是碰到了这个姑娘,一定要生擒!”

燕王接过那画像端详片刻,然后再度拱手:“好,还请庄主放心!”

黑衣人“嗯”了一声,眼睛中阴沉之色一闪而过。他后来才知道那天救下那死丫头的人竟然是祁国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祁王;因此想必那丫头就在祁王身边,而派去的探子打听到祁王不久将会离开数日,而这简直是一个绝佳的让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此行,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定要亲自将主上要的人擒到手!

天高气爽,秋云缱绻,男子颀长身姿立于层层绚烂连翘花前,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衣袂迎风鼓荡,猎猎作响。

筠川站在距离他十数步外,望着他酒窝微起的面颊,也扬起一抹灿烂如繁花的笑意。双目对视,尽在不言中。

他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不问,似乎已然形成了一种属于他们二人的独特默契。

他不言,是因为此行凶险,变幻莫测,怕徒增她担忧;她不问,是信他实力高强,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归来。

自古以来多别离,相思不绝如流水。可是和那日楚国一别有所不同的是,此行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会回到她身边,这样想着,便安心了许多。

“丫头,我不在的这几日,不要太过于忧心挂念。”那人眼中尽是促狭笑意,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本来习惯性地想回一句“谁会想你”,片刻还是心软了些许,她并未像平常一般不正经地嬉笑,而是点点头,目光如微凉夜色:“好,我就在此地,等你回来。”

锦玚临走之前,给了君易临几味药调养真气。他嫌那药苦,便再不顾自己形象,像娃娃一样嚷嚷着不喝。筠川本着“锦玚给的东西便是好东西”的原则,可不管他愿不愿意,丫一拉过来就一阵猛灌。君易临怕跟她起了争端会伤到她,只得不甘愿地被灌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虽说是不大情愿,他的确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一天天的恢复,因此也逐渐承担了训练筠川的重任。

‘擒龙决’第九招,彩霞凝日。

两人寻了视野开阔、光风霁月的一处山巅,开始操练打斗起来。

彩霞散作冰蚕丝绸,华光满天,筠川在一片温暖中惊觉自己已经变成了真身——她的尾羽如漫天飞花,绚烂多姿,满身都是金色羽毛,在红日下耀眼闪动。那霞光因她的真气吐纳而逐渐凝聚,聚拢在那轮巨大的圆日周围,焕发出七彩神光。

“飞翔的感觉怎么样?”君易临也变成了真身,于九天之上尽情飞舞。

“还不赖!”筠川恣意地煽动翅膀,忍不住纵情高歌起来:“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狂风一样舞蹈……”

“求求您别唱了,姑奶奶!”他翅膀一颤,差点掉了下去。

两只金色凤凰迎着朝阳灿烂展翅,构成人间一幅最美丽的画卷。

今日是上元节,家家户户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共猜灯谜。上元是团圆之日,因此也就格外热闹。虽然唯一可惜的是那人不在,不过这等佳节筠川自然是不会放弃出宫寻乐的。拽了赖在宫中不肯动弹的君易临“护驾”,两人行走在这车马川流的南宫大道上,瞧着两旁张灯结彩,亮如白昼,灯下人潮涌动,分外红火。

“故事交易铺!各位客官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咯!”这个声音吸引了二人注意,朝着声源方向看去,只见一群人围成一圈,正在听中间站着的一人讲着什么。

随便抓住个路人问了下,才知道这个铺子还挺独特的,讲一件自己经历过的难以忘记的事情,只要能够被大家认可的确是令人印象深刻,就能获得做工精巧的花灯一只。

筠川好奇地拉着君易临站在一旁,听着人们在灯火辉映下诉说着往事。大多都是些“苦情郎”与“痴心女”的故事,她从一开始的动容变成了后面的百无聊赖。

“千篇一律,没什么意思。阿临,我们走吧。”正要离开,便听见一个脆生生的稚嫩童声:“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之前多是成年男女,从未见过小孩登台,筠川脚下步伐一顿,又转回了身,看向中间那个略显矮小的男童。约莫龆年的模样,小小的脸庞很是干净,眼珠滴溜溜的圆,其中却有浓重的沧桑之感。他的眸子之中不见半分光彩,空洞失神,仿佛行尸走肉。

“当年我的阿娘成年后是家族里最美的女子,云鬓花颜,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当真是‘一曲红绡不知数’。在她门前簇拥的男子不计其数,可是阿娘谁都看不上,甚至甘愿一生与乐曲相伴。”

“直到父亲出现,许她宠爱一生。他们很是恩爱,从未起过口角。一生寻寻觅觅终于寻得一人,阿娘以为世间极乐不过如此。”

“直到那一天,官兵冲进府上,毫不留情地四处杀戮,阿娘才知道,她的夫君竟一直以来与外族勾结,犯了叛国重罪。”

“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头颅被割下,看着族中人被杀害,阿娘疯了。她知道自己爱错了人——爱上了一个没有忠诚的野心家。她受不了这折磨,抢过官兵长剑自刎而死。”

“我那时从外玩耍归来,府中寂静无声,只见血流成河,尸堆成山,我找不到阿娘和父亲,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