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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云川(66)+番外

作者: 元翕 阅读记录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写不动了,此文快收尾了,你们是不是应该发表下完结感言哈哈哈~

☆、番外二 帝王冢(3)

隔着几千里山水重叠的祁王宫幽幽屹立着,宫里的人无一知道他们的王正在遭受着什么样的苦难,她也不知道。

筠川虽不知道,但她无端地觉得心悸,总是一口气喘不上来。锦玚已经走了约莫半月,未言去何地,只说尽快回来,绝不让她担忧。

她问:“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他露出了那种她最喜欢的轻浅淡笑,唇在她额头点了一下:“是。”

那时的她又怎会知道,事关她的生死,怎么会不重要?

她只看到了他眸中尽力掩藏的担忧,但是他不说,她也就不问。只因,她相信他。

她相信他可以摆平一切。

然而这隐约的心慌终结在苏长菁慌乱冲进来的一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实的焦急。

“你……你怎么会……”

望着眼前面容鲜艳的女子,筠川一贯的伶牙俐齿突然变成了语无伦次。

她那日,不是被迫成为宫主,囚禁在冰原之上了吗?如今为何出现在这王宫之中?

“景昀在般若永定天宫,烈魄冰原腹地。他为保你性命,自愿受尽炼狱磨难,因此我也就被放了出来……”

苏长菁凝视着面前突然沉默的女子,心却随着她的缄默逐渐沉了下去。

景昀那样地爱她,甚至愿意为她遭受如此痛苦,而她如今,为何既没有慌乱失措,也没有痛哭流涕?柳眉一竖,苏长菁冷声道:“你……”

“这个傻子!也不跟我商量商量,自作主张!”筠川在她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三两下扯去席地长裙,换上一身利落军装。“姐姐,麻烦你带我前去!”

苏长菁心中涣然冰释,但也犹豫不已:“他那般受尽折磨,就是为了你能安好。如今你因为我三言两语又重回那险境,万一……他岂不是会怪罪于我?”

谁知筠川歪头一笑,宛如窗外绿茵缭绕、溪水琤琮的四月天。她道:“世间哪有这般道理,只能男人护女人,不能女人护男人?姐姐放心,如今我还是有两下花架子,且也是不死之身,自有分寸。”

这回换成苏长菁沉默了。她忆起那夜她驻守他床榻,听他吟着这女子的名,还不服气地想着天下女子不都一个样,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好,能这样讨得他的欢心。

如今看来,她错了。

他爱的这个人,骄纵洒脱,却并非寻常千金的蛮横任性——她与他一般重情重义,她与他一般笑对前路艰险,她与他一样即使遭遇苦难仍头脑清醒睿智为自己谋求后路,也为他人找寻生路。

“好。”苏长菁轻轻颔首,这是属于她的认可。

苏长菁带着筠川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般若永定天宫近前。望着那庄严而又金碧辉煌的天宫,筠川沉声道:“求见流棠前辈!“

来路上苏长菁把这桩龙族秘辛告诉了她,她也大概能明白锦玚的用意。心中泛起一些怜惜,她明白他真的是没有选择余地了才会用这种最不讨巧的法子。

圆形拱门缓缓浮现,可以瞧见漆黑大殿两旁烛火明灭,里面隐约传来忽高忽低的诵经声,听起来阴森而又诡异。筠川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却被苏长菁一把拉住。

她瞪着她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为何我动不了了?”

“这个啊,是我的神药‘静心丸’,此药奇效,姐姐在此地候着便是。”

苏长菁面色复杂地望着她,半晌幽幽一叹:“有我帮忙,你也多一分胜算,为何不要呢……”

这人真是像极了那人,一个两个都这么倔!

筠川淡笑道:“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有时候有些困难是要一人面对的,旁人入局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还可能会被连累。”她轻轻拂开苏长菁的手,狡黠一笑:“姐姐方才从这天宫解脱出来,可不能再回去了。”

苏长菁被定在原地不能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向宫内走去。这个丫头,是真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早已立下无论风雨险阻也定要救他出来的决心?

筠川进入那半圆形空旷大殿,只觉得阴风浮过,她的后背寒毛不可抑制地竖了起来。这大殿很是奇怪,从外观来看这里面应是圆形的,没想到中间一道固若金汤的墙挡着,硬是将内部分成了两半。

“一个两个的,都来找我干什么?”流棠的声音鬼魅般地响起,黑云浮动着滑过她身侧。

她站定,尊敬躬身,微微一笑:“晚辈听闻您法力无双,特来请教。”

流棠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语气中似有愉悦:“你这丫头倒也是嘴甜,不过本宫除了这一身摆脱不了的煞气,也别无他物。”

筠川面露疑惑地道:“这煞气有什么不好,为何要摆脱?”话音刚落,便听到墙的那边传来一声野兽般嘶哑的低沉吼叫。

她的面色苍白了一分,目光有些惊惶地看向流棠漂浮在半空中的脸。流棠却不以为意地招手道:“你听,这就是那该死的煞气为我招惹来的。”她顿了半晌又低低道:“真不知这家伙还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筠川的心里如波涛翻涌,疼痛不已,面上却仍是疑惑:“这道墙对面的是谁?”

黑色烟气突然开始不安分地膨胀,渐渐分成很多股在大殿上空呼啸盘旋,流棠的面容在其中时隐时现,声音突然尖锐:“不是你的爱人吗?!认不出了?哈哈哈哈,原是要看看你这丫头还能装到什么时候,但是现在本宫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

一阵剧痛袭来,筠川双膝猛地磕在地上,那些鬼魂朝她袭来,宛如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身上,她死死地咬着牙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现在的人真的是有些奇怪,越是凶险的地方便越要来,真是不知死活!”流棠愉悦的笑意流转在大殿之中,可筠川却无力回答。她的血从肉体肌肤上不断地渗出,染红了那身铠甲。

恍惚迷离间她听到墙的那边有一个喑哑的声音道:“把所有的苦痛……都加在我一人身上就好了……前辈……不要为难她……”

那样的声音几乎不是人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而话音刚落,那边就发出了痛苦而低沉的□□声,如一只困兽屡屡负伤。

眼泪和着血落在金黄的地上,蜿蜒成流。筠川拼命地摇着头,双手勉力撑在地上,忍受着锥心刺骨的疼痛,咬着牙道:“前辈……不要听他胡说……痛苦都留给我……我能承受……”

大殿中寂静了片刻,流棠也不知所踪,只是那鬼魂带着疼痛依旧放肆猖狂地席卷而来。

一道墙,隔开两个人。他们都痴痴地望着那道墙,仿佛看见了心上人倾城的面容。不知是谁幽幽叹了一声:“罢了,临死能在一起,也算是知足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宫外的腊月雪都谢了,也许岸边碧竹又抽芽了。

风暴沉寂,无声。鬼魂静止,平息。

流棠仿佛带着一丝震动和怒气地道:“你们两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任由我折磨却一声不吭?!”

此时已经无人有气力去回答她的问话,那道墙陡然化为齑粉消失不见,两个因为爱而倍受折磨的人终于抬头看到了对方的脸。

一眼,万年。

筠川仍是跪着,双手勉力支撑;而苏景昀已经在地上呈一个扭曲的姿势蜷缩起来,仿佛突然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她看向他——他已经完全被染成了一个血人,地上那一滩鲜红的血格外的刺眼。他的眉宇之间尽是痛苦,面色却疏朗。

她踉跄地爬过去,勉力将他扭曲的肢体摆好,接着抱着他躺在旁边,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般若永定天宫的金黄地面上,一滩血。那血中,两个人,紧紧相拥。

“这一次,本宫为你们破例退一步……诅咒解除了……”声音不再尖锐,倒似乎含了点苦涩,幽幽地散在天地之中。“般若永定天宫为恨而生,因此屹立千百年不倒,但如今,本宫不愿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