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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悲(22)

作者: 贺兰宁晖 阅读记录

“那你早点歇息。。。我去外头睡。”

“夫君是嫌弃妾样貌丑陋么?”胡霁云问道。

“没有。。。夫人花容月貌,烨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夫人…”陈烨冷笑着。

“夫君不愿与妾同衾,也请保留妾的颜面,不然叫旁人知道了广陵县主的夫君新婚之夜落荒而逃,还以为这县主如孟光,还没有“梁鸿接了孟光案”呢!”话音刚落,她自知失言。方才把话一吐为快,无意间说了句唱词,真是不该。

陈烨听到这话,酒醒了几分。他眯着眼,审视着妻子。

“烨没有这个意思。那么为了夫人着想,烨还是不去外头了。夫人早些休息。”

“夫君也是。”她身子微微前倾,俯首道。“我们可以慢慢来。”

“夫人说的是。”陈烨微微一笑,把胡霁云看得怔了。

陈烨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在外间洗漱完兀自躺下睡了,背对着她。

胡霁云叹了口气,没有拉上帐帘,兀自取下璎珞放在枕边,盖着锦被睡了。

“你怎么回事?在我朋友面前叫我好丢脸!”

“朋友?”萧师杰挑眉,“你喝醉了就可以随便趴在你朋友身上啊?”

王居逸一愣,心想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师杰见他愣神,更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记得了?御史台记性最好的王御史怎么会不记得!”

王居逸觉得脸上发烧,想必现在红得像猴屁股一样。他思索着是不是那天跟王田荫喝酒的事被他撞见了。这下完了。他嗫嚅道:“似乎是有…但你相信我不是随便的人!”

“不是?”

“他是我义弟!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王居逸扬起脸,气鼓鼓地对着他。

“义弟……呵…那我让你再想清楚一点,我是你的谁。”一边说着一边横抱起王居逸进房。

“你不许碰我!”王居逸从床上跳起来,跳出几尺远。

“谁让你先乱碰别人…”萧师杰终究是力气大,王居逸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你喝醉了!你不清醒!”

“我就是不清醒!”萧师杰胡乱扯开蹀躞带,玉佩鱼袋香囊散落在地上。

“不行…你真的醉了…下次…下次…”王居逸勉强挣脱开,但仍是被死死按着。

“下次?这次先清你一条账,下一次的再算…”萧师杰撑着身体俯视着他,从里衣摸出一个绢本,“里面的账多着呢,我要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什么鬼玩意。真的记账啊……王居逸欲哭无泪。

“轻点儿轻点儿,我害怕…”

“明天休沐,没事的……”

“望贤…”

萧师杰随手扯下帐幔,一室春光都被关在了帐中。只有一盏灯还在静静地燃着。外面风声大作,室内却是一片暖意。

“萧师杰你混蛋…”

“知道就好。”

第二天一早,胡霁云醒来时陈烨早已不在房里。润珠进来伺候她洗漱梳头。嫁作□□以后,全部头发都要挽起来。现下发上插了几支对钗、一支金发扣,更有主妇风范。

“小姐没有休息好么?”润珠偷笑道。

“嗯。”

“要多扑些粉才行,怎么神色如此憔悴?”润珠话里有话,正打算拿她开玩笑,却发现她无动于衷,像有心事一样。

“小姐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他们家呢……”

还未等润珠答话,胡霁云又落下泪来:“我自知不可能嫁他,谁知道我还是进了他们家的门…”

“小姐…斯人已逝,小姐不要再难过了…小姐也要记得嫁进陈家是为了什么,切莫为了私情,误了大事!”润珠摸出手帕给她抹泪,重新化了一次妆,听见外面侍女催促才扶着胡霁云出门。

陈烨在余庆堂等她,他穿着青色礼服,负手而立,背对着门。

“公子,夫人到了。”流萤行礼道。

陈烨转过身,微笑着看她。“走吧。”他伸出手。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随他出了门。

“夫人慢些。”陈烨扶着她的腰,待她坐上马车以后自己才一步跨上车内,坐在她身边。

“夫人在想什么?”陈烨偏过头看她。

“在想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胡霁云微微笑着,眼睛弯弯的。“在想妾会有个什么样的家。”

“今天去宗祠,就是为了在列祖列宗、父母族人面前,宣告夫人成为主母,以后得享宗祠祭祀,不论是谁都不能改变的。”陈烨握住她的手,“夫人放心了吗?”

“夫君太看轻妾了,妾怎么只会看中这样的家族地位?”胡霁云坐直身子,“妾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是我错怪夫人了,夫人竟然只是为了寻得真心才嫁入陈家的。”陈烨表面上微笑着,手却渐渐松开。

“昨天不是才说了,我们可以慢慢来么?”胡霁云主动伸出手去,把陈烨抽离的手按住。“夫君会知道妾的好处的。”

“希望如此。”陈烨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但也没有抽出手来,索性就这样坐着。

一路上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有车轮碾过地面沙石的声音。突然一阵颠簸,胡霁云没有坐稳,向前倾去。陈烨像看戏一样袖手旁观,没有拉住她。

“没事吧。”

“无事。”胡霁云有些恼怒。她转念一想,两个陌生人一夜之间成了夫妻,不仅如此,还要共同生活几十年,现在就要求人家百般温柔呵护,或许太过分了,又转了语调:“夫君不必担心。”

“嗯。”听不出丝毫感情。

陈家宗祠经过好几次翻修,柱子上都加刻了翻修人的姓名和官职。不仅正房,其他分支也有武举出身或者是州官县官,这个家族犹如枝繁叶茂的大树。现在陈烨这个七品翊麾校尉成为了家族的宗主,想必很多人不服;这时娶妻,还是等级悬殊的三品广陵县主,真不知他是好运还是霉运。

宗祠早就有人在等,陈烨的婚姻在他们看来是一件奇异的事:堂堂三品广陵县主,竟然下嫁给一个从七品武官,真不知广陵郡王是怎么想的,自己家大业大还要让女儿下嫁。

“夫君…”

“夫人不必理会他们,祖上战功赫赫,勋爵加身,他们只会在一旁议论,殊不知自己才是败坏家族的人。”陈烨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我知道。”

“夫人冰雪聪明,想必知道南屿律法有关承袭勋爵的事宜,不然也不会甘心吧。”

“妾是闺阁女子,不懂得这些。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人叫我嫁谁,我就要嫁谁。”胡霁云偏过头去看他。

“但愿夫人今天说的话都是真心的。”陈烨没有回应她的目光。

第一代护国公陈定庵的牌位放在架上,香烟袅袅地缭绕。梁上悬着一块“功护山河”的先皇御赐匾额,落了许多灰尘。两边分列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要一个个过去行三跪九叩大礼,数九寒冬里胡霁云竟也出了不少汗。

陈烨父母的牌位在左边一列,边上有一个新的牌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跪拜到它的时候,陈烨牵着她的手,没有站起来,而是跪着向陈瑛介绍妻子,分享自己成婚的喜悦。胡霁云看着牌位,鼻子一酸,泪水差点涌出来。她没听见陈烨说的什么,只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泪水。陈烨像是没发现她的失态一般,把她扶起来,牵着她出门。繁复冗长的礼节终于过去,刚刚发生的什么她都没有印象,只记得人们的嘈杂庆贺,还有祠堂内的那一瞬间。

“夫人不舒服吗?很快就结束了。”陈烨看着她,安慰道。

“只是想起以前在家的日子,觉得很不舍得。”

“明日回门,一会儿回去就置办些礼物给大人吧,他会开心的。”

“谢谢你。”

陈烨没有接话,望向窗外。

“小姐今日差点失态,要叫公子知道可怎么好!”润珠心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