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之(26)

图图直视着李成墨，这张曾经风轻云淡的脸，现在眼睛泛红，眉头深锁，这痛苦，是她给的，是的，可是她只能如此。

“成墨，原谅我。我现在才知道，巴黎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她继续冷漠地说着，“你爱的，是巴黎的我吧！那你会爱上杭州的我吗？这个真正的我！”

“我爱你，不管哪个是你！你就是单纯善良可爱勇敢的徐图图！”李成墨抚摸着图图的脸，虽然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但是他有信心让图图重新开心起来。

“那就是巴黎的我！”图图不耐烦地拂开李成墨的手，“单纯善良可爱勇敢，是在爸爸妈妈宠爱下养成的傻白甜，可是，爸爸妈妈失去自由了，我也总算知道自己真正是怎么样的人了。”

李成墨怔怔地望着图图，图图的脸上有一种戾气，让他陌生又害怕。

图图直视着李成墨，眼睛就像一把刀，仿佛要戳进他的心里：“回到杭州，我才明白过来，我重视物质的享受，我贪图权力的好处，我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其实我是一个精于计算的人。”

“你不是的。”李成墨斩钉截铁地说完，忽然低下头，吻住了图图的嘴唇，这又软又甜的嘴唇，现在正在说像毒药一样苦的话，他不想再听了，他想吻住这张嘴，把自己所有的思念和爱恋传达给她。

图图觉得自己又被抛进了惊涛骇浪，她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这个吻是如此火热，让她如同置身火炉，可是这夹杂的泪水的咸味又让她浑身冰冷，不知是她的眼泪还是李成墨的眼泪，苦涩的味道提醒她现实是如此冷酷。

她拼尽全身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了李成墨。

“成墨，不要再这样了。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图图恳切地说。

李成墨如同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踉踉跄跄又迷迷糊糊地倒在了椅子上。他把头埋在自己的两只手掌里，低声说：“图图，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图图坐到了小床边，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回台湾去吧！回去研究你的美学，回去画你的画，回去读你的经书，找一个好妻子，你会有圆满的一生！”

李成墨抬起头，似乎听清了最后一句话：“圆满的一生？没有你，我如何圆满？”

他的声音哑下去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图图心碎的悲伤。可是，图图无法心软，和李成墨的悲伤相比，爸爸妈妈的痛苦才是最真实的。她图图，是精于算计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她。

图图继续说着：“你一直是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你根本不懂人心的叵测。你以为我们在卢浮宫的相遇是上天的缘分，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了，我早就认识你，了解你。只是你根本就没有留意过我，我给你的邮箱写了两封信，都石沉大海，我还去巴黎大学找过你，希望能偶遇。但一切都是枉费心机。在卢浮宫偶然碰到后，我想办法引起了你的注意。你看，我们在巴黎的日子，都是我设计过的，我有什么单纯可言？现在想来，爸爸给我取的名字，徐徐图之，还真的人如其名！”

李成墨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他一直以为和图图在卢浮宫的见面是一见钟情，缘分奇妙，而图图也从来没有否认。但是，没想到他们以前居然见过面！图图早就给他写过信，而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成墨，你仔细想想，其实你一直都不曾主动过。是我先引起你注意，是我要你经常陪在身边，为我补习，是我先向你表白，是我先勾引你……”图图突然住口了，她想起了普罗旺斯的夜晚，那个青涩又缠绵的一夜。

李成墨一动不动地听图图讲着，他无法置信，但是图图一脸的坚决和残忍的话都宣告着分手的事实。

见图图停下了，他艰难地接上去：“所以，现在也是由你决定我们的分手？”他只觉得口中苦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图图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不起。”

空气似乎凝结了。图图看向李成墨，他的眼睛通红，似乎有泪光在闪动。图图赶快避开他的眼神，扭头看着书桌上一堆文件，那一叠叠证明爸爸妈妈过往的文件，似乎又给了她坚持的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图图打破了沉默，轻声说：“很迟了，今天我忙碌了一天，觉得很累，明天我还要去找律师。你去酒店开个房间，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台湾吧！听说过几天有台风的，你要趁早回去。”

李成墨听话地站起来，他看着图图，低声说：“好的，那你早点休息。”

他想再抱一下图图，可是看到图图防备的眼神，张开的手轻轻摸了一下图图的头发就落下了。他提起背包，机械地迈开脚步转身离开，忽然又停住了。他从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图图。

“回来前我又去了香水博物馆，我很想念你的味道。”他的眼神停留在香水瓶上，似乎又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参观这个博物馆的情形，“原来那瓶，快用完了吧！”

“谢谢！”图图伸出手，看到李成墨又拿出了笔，在盒子上写着字，然后把香水放进了她的手里。

“上面的是我在大陆的手机号码，下面的是我在台湾的手机号码。”李成墨用讨好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说着，“图图，你再也不要担心联系不到我了。”

这个一直固执地拒绝手机文化的人，居然一下子装备了两只手机。图图不愿去想他的动机，只是含糊地应了一下。

李成墨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着：“我确实很累了，从巴黎回到台湾就急着办通行证。到上海后又缠着蓝雅和林自清马上来找你，现在知道你平安，我也放心了。我去附近宾馆开个房间，你也好好休息。我们都太累了，所以讲话会失去理智，一觉醒来，很多想法就会改变，图图，明天我再来找你。”

不等图图拒绝，李成墨就抓起背包，轻轻合上门，离开了。

握着香水，图图不知想哭还是想笑，她打开盒子，取出香水，喷了许多洒在身上。温暖甜蜜的玫瑰香味迅速包裹了全身，她的思绪被裹在一团迷雾里，什么都不愿想，就这样沉沉地睡着了。

☆、第 28 章

挑了个和图图公寓最近的小旅馆，李成墨开了个房间。

房间很小，两张窄窄的床之间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又潮又闷的味道，白色的被子上也沾着一些淡淡的不知是什么的痕迹。但是李成墨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他放下背包，拿出手提电脑，打算上网。

可是这个小旅馆的网络一直不稳定，连了许久，还是连不上。他不忍在这个深夜时分去打扰值班的服务员，只是气得直敲鼠标，最后干脆直接仰面躺在床上。

图图离开巴黎的一个多月，一直没有音讯。一开始，他认为图图有事太忙顾不上他，所以虽然牵挂但是并不着急，只是抓紧做完自己的工作。后来图图一直没有给他电话，他就担心了。是不是图图遇到什么意外？他不敢往最坏的方向想，但是内心却担忧不已。可是那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和这个时代脱节有多么厉害，他一点不知道图图在国内朋友的电话。辗转反侧，打听了很久，他才在朋友帮助下打听到林自清的电话。在那段失去图图消息的日子里，他才深深体会到图图已经如此深的影响了自己的生命。图图成了他最大的执念，他做不好任何事情，连学院为他举办的欢送宴也不参加，执意提前回了国。

当他漂洋过海来到内地，知道图图安然无恙，内心是多么喜悦。图图在为父母担心害怕奔波，所以当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他就下决心要陪在图图身边，不管未来怎样，他愿意为图图挡风遮雨，他要让图图重新快乐起来。

可是，重逢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庆祝，图图竟然提出了分手。这个决定来得如此突然，他如被五雷轰顶，手足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