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与美人(22)
这一幕，恰巧被人们看见，流言就这样被传开了。这样的流言，姬灵运也只能置之一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阳春三月，梨终于从冬眠中回醒过来。
他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稍微可口的饭菜，城郊迎神接财的大戏也等着她去凑热闹，还有全城百姓翘首以待的女儿节她一定会喜欢。
可没想到，完全没想到。
隔了这么久，她一醒来突然性情大变。第一句话，不是饿了困了，或者好久不见，竟然是“圣王在上，民不冻饥饿。”
那时姬灵运正在批阅奏章，诺大肃静的亲政宫，只有他蘸写笔墨的声音。骤然响起的梨的话，把他吓了一跳。
落下的笔豪顿时偏失了方向。
这清脆的声音，不是她又还会是谁？
“圣王在上，民不冻饥”是他现在手上正看的一篇奏章。
由她这么一字一字地说出来，还真……有些别扭。
她的嗓音果然不适合严肃正经的场景，不过姬灵运还是较有兴趣地听着，也不打断。
她便继续念下去，有板有眼的，一字不落。
过了好久，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念完啦！”声音又变得懒洋洋的。
姬灵运有些好笑地问，“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他可不记得她有这等心思爱好。
“当然是替你念奏章咯！”
“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必惊讶，你对我好，我啊也不能白吃白拿你的。”可惜她法力被封，不然哪需要如此折腾。
“以后呢，你也就可以不必那么费眼了，只要有空闲的时候，我都会给你念。”
这可是她花了一整个冬天想出来的好办法。
既可以帮他，自己也不会无聊。
“喂，姬灵运，你怎么不说话了？这难道不两全其美吗？”
“是是是。”姬灵运满口答应。以他对她的了解，怕又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几天就觉得无趣不干了。
他转开话题，说要带她出宫走走，毕竟闷了一个冬天，见见外面春意盎然的景色，心里能舒畅许多。
梨却说不用，四季年年有，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刚才念那奏章，我有好些字都不认识，随便认了半边，你可有听出来？”
姬灵运怎会不知，别扭得令他冷俊不禁。只是许久没听见她说话了，再别扭，也不愿打断。
这个说要守他一辈子的梨大人，一醒来就给他这么大的“见面礼”，他当然要好好听着。
“姬灵运，你找本辞书给我看吧。你们公文上的用字和平常说话的用字不一样，我得花些时间学学。”
辞书，讲解字义，也称字典。
她真能看得进去吗？姬灵运甚是怀疑。
第29章 打脸
随后的两天，梨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日理万机”。
眼花缭乱的切身体会。
果然话不能说太满，打脸是瞬间的事。
“为何你一天要看这么多！”
这些今日一定要批完吗？她从晨起就开始看，到现在太阳都落山了，眼前的公文还是堆积如山。
“文武百官好精简一些了，一日一奏，都是一堆鸡毛蒜皮的破事！”
她嘴里抱怨不休，“还有那个公孙青云，就不能写点通俗易懂的吗？”
全是生僻字，让她怎么念？她都没时间留下来看辞书。
“好想有过目不忘的法力，看一眼就能背出来。”
“不，背出来也太累了，要是能和你心连心就好了，我看到的瞬间变成你的。”
怎么自己就没有了法力呢，好累，她要小小的休息一会儿。
姬灵运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要是她，可完全撑不下去。梨心里默默道。
以前也是这样吗？她怎完全没察觉他忙得要死，还有闲工夫陪她翻书逗兔子呢。
姬灵运这才放下笔，“梨大人你实在不必如此。”
若是因为去年施雨的事情心怀歉意，想借此弥补，则大可不必，他那种不是小气的人。
“可我确实是想帮你，替你分忧。”而目前来看，法力被封的她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姬灵运把竹简推开，移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你好生休息，便是替寡人分忧。”
她陪了他一整天在看公务，他也同样听她念了一整天的带错字、错音的话。还好他定力够，也能理解她言之何物，不然一早就笑出来了。
看着她这般不辞辛苦，定是因为去年施雨的事情。她爱莫能助，只好变着法子来帮他。
心意他是领了，但梨大人根本不是这块料。
文武百官有哪个敢进言鸡毛蒜皮的破事？她只看到张三家米谷被偷，李四家女儿被抢亲，却不知这偷盗事件已经连发数十起，实则为盗贼猖獗，据山为王，奚城郡守是以上书请援。
丞相上书的生僻字，还不是因为要重新统一字体。有些字实在笔画太过复杂，该简则简，该弃则弃。
她只照本宣科地念，当然会觉得漫长无趣了。
“那要我怎样？”梨抓狂道，“总不能不念全，直接和你说这个不行，那个行吧！这样就是干涉朝政了！”
干涉朝政……
自古是有后宫干涉朝政一说，姬灵运听到这四个字时神色一滞。
他与梨大人这究竟是算何关系？
外人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存在，但她却无时不刻地与他一起，同吃同住、同言同行。
他对她是没什么非分之想，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龙，全然两个世界。
况且梨大人虽说是三百多岁了，但还是小孩心态。若非出了逃婚的事情，她还是南海龙王的宝贝公主，衣食无忧。
百年囚禁，终日无所事事，再好的性子也会被磨平。
逃婚、擅自施雨，也非大错，不至于受此惩罚。如果有他能做的，他愿意帮她。
就寝前，姬灵运漫不经意地问道：
“梨大人，你可曾想过是否有法子能令你提前出竹林？”
“为何提这个？”梨听言，反应很大。
“我走了，你的身体怎么办？”
“不行不行，我说过要守你一辈子的，能出去我也不出去。”
“姬灵运，你这思想很危险啊！每天要处理这么多事，还想赶我走，我走了你的身体哪受得了？”
“不提这个了，快睡觉快睡觉！你明日还要早朝呢！”
她一连串说了这么多，姬灵运哪还睡得着。
他眼眸转动，沉吟道：“如此看来，梨大人知道解禁之法。”
梨不出声了。她知道姬灵运聪明的很，多说一句恐怕也能让他听出端倪。
她藏不住心思，也撒不了谎，就想着只要自己咬住不提，他也没办法。
姬灵运原来只是猜测，但现在见她的反应便无比笃信，“梨大人你一定知道。”
梨沉默不言。
姬灵运低声道：“梨大人，不必担心寡人身体，若是你能早日解脱，寡人也甚是欣慰。”
一开始，他确实是想寻求长生之法，却没想到，因此结识了异族龙女梨。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他都能感受到她每日百般无趣。
心里头，便没由来地想对她好。
她一心想寻求心悦之人，现如今却许诺要守他一辈子。她难道不觉遗憾吗？
“梨大人，若是……”
他又提了起来，只是话还没说完，梨就决绝地打断他，“你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
“而且你答应过要陪我的！”
“我即便出去也是有前科的，没有哪条龙敢娶我了。倒是你可以做你的明君千秋百代，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呢？”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我妨碍你娶妻了？”
“那我保持安静好了，你可以当我不存在。姬灵运，我很认真的，要是你不喜欢可以不用回我话。之前的五十年囚禁，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所以你就当我不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