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朝露(64)

陆朝不自觉将手放在了胸前。

包括自己的这份心情。

都是不能言说的事情。

乔甜深深地看了一眼神陆朝,她在少年的脸上看见了和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的神情,心中顿时已经了然,她轻声开口:“如果有什么想要说的,要早点说出口。”

不然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就跟她一样。

***

直到被呼唤到号码,叫到台上的那一刻,陆朝的神情依然有些恍惚。

学校的礼堂不比那日晚上和她一同前往的剧院辉煌,但唯独聚光灯一模一样,无论何时,永远聚焦在台正中心的演员上。

礼堂里坐满了人,前排是评委,后排是同学和参观人员。陆朝已经很久没有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了,心中却意外地没有之前设想的怯场和紧张,他刚站稳脚跟,便迫切地寻找着陆日晞的身影。

其实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那么做,他心里清楚如果看见她,自己反而会从没那么紧张变得非常紧张,但是这个时候的双眼就是不听理智的使唤,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全场。

也许是人太多了,他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她。陆朝暗自恼火自己眼拙,明明她是那么得显眼,怎么这个时候就找不到了呢?

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了:“接下来是来自E班的同学,陆朝,他今天给我们带来的表演曲目是《吉赛尔》的男子单人变奏曲……”

陆朝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的姿势。

没关系的,只要知道她坐在下面就够了。

说到底,他自始至终只是想跳给她看而已。

陆朝闭上了双眼,心中开始倒数。

数到零的那一刹那,他再度睁开了眼,嘴角已经挂上了轻浮的微笑。

音乐声响起,第一个垫脚,第一个跳跃,第一个回转,第一个定格。

底下原本纷杂的声音顿时消弭,所有观众都安静地观看着台上的阿尔伯特,是的,之前站在台上略显拘谨腼腆的大男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伯爵——名为阿尔伯特的伯爵化作农民的装扮,来到乡村游玩,他对这乡下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在这个普通淳朴的小镇,他遇上了一个美丽的村姑——吉赛尔。

阿尔伯特无法忍耐,忍不住向吉赛尔展示自己的所有魅力,单纯的女孩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猝不及防就和他坠入了爱河。

台上的少年明明是那么的稚嫩,每一个动作却俨然是一个伯爵才有的风范,他滥情,他轻浮,他毫无责任感,但是他却拥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便乔装为农民,都无法掩饰骨子里的玩世不恭,没有人能抵抗他的魔力。

舞曲结束之际,陆朝的动作定格在了最后一幕。全场寂静无声,直到数秒过后,少年缓缓从舞台上站起,略带腼腆地低下了头,所有人才如梦初醒地替他鼓掌。

陆朝喘着气,再度扫视了一眼全场。

她在看吗?

她在看着吧?

汗水濡湿了他的睫毛,模糊了他的视野,直到躬身准备退场,陆朝都没能在台下找到陆日晞的影子。

他缓缓走下舞台的时候,莫名想起了这幕舞剧后续的剧情。

阿尔伯特贵为伯爵,却不想履行早已定好的婚约,他乔装为农民正是为了躲避自己的未婚妻,吉赛尔最后发现了真相,心碎而死。阿尔伯特来到吉赛尔的墓前哀悼,险些受亡灵诅咒跳舞至死,紧急之下,吉赛尔的亡灵出现,庇护了阿尔伯特,在坦白了自己的爱意后彻底消失。

十九世纪的芭蕾舞似乎都在大同小异地讲述同一个故事:主角在希望和现实之间挣扎的痛苦,故事中永远以一方的消逝结尾。詹姆斯爱上了希尔芙,却害死了自己深爱的妖精;齐格费里德爱上了奥杰塔,结果将黑天鹅误认作白天鹅,致使奥杰塔死去;阿尔伯特爱上了吉赛尔,最后也因为自己的错误失去了她。

他依稀记得当时书上是如何叙述这些共通点的。

Unattainable.

可望而不可即。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要弃坑!!我每周都在考试!!!啊啊啊啊啊啊每个星期都要考试,暑假呢!!!!!为什么我已经不存在暑假了!!!!然后又懒得申榜,没榜又没有了死线压迫,就开始放飞自我随便更!!!!!!

结局是HEHEHEHEHEHEHE,不用担心啦!!!!!!结局我是在开文的时候就决定的!!!甚至都写好了!!!!传统意义HE!!!!!!!!!!!!

第52章

从舞台上下来,回到了后台,陆朝的心跳频率也迟迟没有舒缓过来。

一方面的确是没有从紧张的状态恢复,另一方面则是莫名的有些心悸。

一股不安感不知何时开始缠绕在他心头,起初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先前没有在台下看见陆日晞的缘故,而这份不安感逐渐发酵,终于在他的指导老师张志铭急冲冲向他快步走来的时候印证。

彼时陆朝才刚刚换下演出服,正准备卸下妆容,张志铭穆然出现在了后台的化妆室内,径直走向陆朝,抓起后者的手腕就往外走。

“陆小姐出事了。”

他说。

***

当陆朝跟着张志铭赶到医院的时候,他的阿姨林曼霜携着正儿子林征坐在外面等候。

脑子一片空白的陆朝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些眼熟,直到透过窗户看见病床上一脸苍白的女人时,他才猛然想起这份无助感和当时看见林曼霜躺在病床上时如出一辙。

“陆小姐原本来校门口接我和小征。”林曼霜握着陆朝的双手,回忆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就捂着胸口倒了,还好学校里人多,帮忙一起送来了医院,说是呼吸肌麻痹什么的……怎么就呼吸肌麻痹了呢……”

“那不是……”在他表演之前就发生的事情么?

未等他将话说完,张志铭就故作糊涂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当时不是看着你要准备着上场,这种事情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没有跟你……”还没脱口的话在陆朝仇视的目光下梗在了喉咙里。

他从来没有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敌意,比起之前他屡次试图劝说对方回校时更甚,谈“恨”还算不上,更多的是呼之欲出的愤怒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这下是真的被记上了。

张志铭本想再说点什么,最后却在陆朝的目光下踌躇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没有合适的身份留在这个地方,叹着气离开了。

在他离去没有多久后,原本在病房里看护的杨澜也从出来了,她扫视了一眼伫立在外面的陆朝和林曼霜,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站在这里干什么?”

“陆小姐她……”林曼霜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杨澜原本有些不耐,在林曼霜恳切的目光下又心有不忍,到底还是对这样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女人放不出重话,“我给你叫车,你先带着你儿子回去休息吧。”

她自始至终也没有施舍陆朝半个眼神。

杨澜叫来的出租车总算抵达了医院门口,她跟司机报了个地名,提前替林曼霜母子付好了车费。

“你不跟着你阿姨走?”杨澜见陆朝没有跟着上出租车,挑眉道,“我可没有心情照看你。”

“我想留着。”陆朝声音细若蚊吟。

他对这位陆日晞名义上的妹妹心有畏惧,她不曾给予过他和颜悦色过,每次都满脸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像是能揪出他最卑劣的一面一般,让他无处遁形,所以他一直不敢单独在陆日晞不在情况下和她相处。

杨澜却罕见地没有为难他,回了句“随你”,便回到了医院里。

陆朝追上了她的步伐,在心底鼓了好几次气,却仍然不敢向杨澜开口询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思忖了很久,终于在杨澜准备推开房门进入病房之前憋出了一句话:“重症肌无力很难治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