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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时光(34)

“晚安。”

气温一夜之间跌了好几度。

洛子初六点多就醒了,她收拾东西,换好衣服打算今天去医院看易昕。当她看到窗户上的雾气,于是伸出手探出窗外试了试温度,有点儿冷,于是转身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厚一点儿的外套。

她揣好零钱包,看了一眼里面夹着的大头贴心里一阵熨贴。小心翼翼地换完鞋子出门,发现门外的景色又和窗户外的大不一样,几缕薄薄的天光流淌在头顶上空,微微带着湿意的凉风突突地将衣袖灌得满满的。

此时她算是顶着夜色了。

太早的关系,路上没有几辆车。她边走边拦的士,好在车虽然不多,但同样人也很少。上了车便交代着去往中心街医院。

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阴冷冷的,此时人很少,所以走廊阴森森的,洛子初加快了步子走到易昕所在的病房。

房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床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是季栩成。

一时间她愣在原地,季栩成为什么还在这里,就算是关心朋友也好,但是守在这里的为什么是他?洛子初的手里提着保温瓶,里面是她给易昕买的早餐,简单的稀饭加煎饼,真的很简单,她想病人应该也吃不了什么。

她强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她知道季栩成也许是不想回家,毕竟住在冷冰冰的单人公寓未必比守着生病的朋友更好。

她走过去,将自己的厚外套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无意中却惊醒了他。

“小初。”他蹙了蹙眉,还因为自己看错了。

“你醒啦?”洛子初在一旁坐下来,“易昕一直没醒吗?”

季栩成摇了摇头,重新将身上的外套给洛子初披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十分关切的问道,柔和的眉目染上星星点点的晨光。

“我怕再晚一点儿就出不来了。”话音刚落,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估计是在病房里坐了一夜,他的怀抱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真想带着你走。”他道。

洛子初听后心里像擂鼓一样,她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心里沁出莫名的感动,如同清晨的露水一样密密麻麻地攀附上心脏以及每一根血管。

[三]

中午的时候,易爸爸被易昕的主治医生叫去办公室,回来的时候面如死灰。当他淡淡地吐出“已经确诊是血癌”这句话的时候,易妈妈当场哭晕了过去。

易昕患的是白血病。

就在今天早上他们还坐在易昕病房内的椅子上,洛子初安慰易昕的妈妈,说还没有确诊所以不要太悲伤,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他们坐在房间里,整个病房如同隆冬的洞穴一般冰冷。易妈妈醒了之后便坐在易昕的床边,把脸埋进被子里泣不成声,易爸爸不停地揉弄自己的头发,好像这样就能拔走三千烦恼丝。洛子初看着沉睡的易昕,也忍不住哭起来。

她那样好端端地睡着了,却有着随时被夺走死命的可能,事情怎么会来得这样突然呢?易昕一向都好好的,身体健康,还那么聪明,怎么会突然病倒了,还患上了绝症。

这个过程中,季栩成一直坐在旁边默不做声,看起来面无表情,可是洛子初知道他也很难过。

就在洛子初胡思乱想时,季栩成喊了她一声:“小初,我们出去。”

季栩成心事重重地走出了病房,洛子初跟上去,他们一路走到外面的水池边。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洛子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颤,这是恐惧吧,身边的人随时会被桑葚带走的恐惧。

季栩成点了点头:“一个月前,小昕昏倒过一次,那个时候去医院看,就已经确诊,了,她只是没告诉别人。”

“一个月前,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洛子初很想狠狠地骂季栩成一顿,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稳重的男生会想不明白,如果他们一直不知道的话,易昕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了,她的父母该有多担心,她的朋友该有多担心。

原来季栩成早就知道了,难过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会露出那样恍惚的神情,在他眼里,除了难过,更多的是后悔吧,如果易爸爸和易妈妈一直不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后悔死的。

“是易昕不让你说的对不对?”洛子初突然变得异常敏感。

季栩成突然抬起头看了洛子初一眼,然后淡淡道:“她说不想让更多的人跟着难过。”

洛子初吐啊让你感到一阵悲凉,这种感觉好像她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有人在她面前放了一面玻璃,将她和她最亲爱的人们隔开来,她成了局外人,玻璃那边的世界与她无关。

她突然感到害怕。

“小初,你怎么了?”季栩成走上前,将洛子初拥在怀里。

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蜷缩成一团,她的脑海开始盘踞着一个领他惧怕的猜想,而她又因为这个猜想感到强烈的自责与不安。

“你别担心了,小初。”季栩成摸了摸她的脸,他的指尖带着沁凉的湿度,可是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直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易昕终于醒来了。

易妈妈有些激动地上前问道:“小昕,你醒啦?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易昕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脆弱得就像花瓣,轻而易举就可以撕碎,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儿饿。”

“好好,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弄吃的。”易妈妈说完便匆匆地跑出去。

洛子初上前坐到易昕身边,为她掖了掖被角,勉强地笑了起来:“其实我早上带来了一点儿粥,恐怕现在有些凉了,我看看。”洛子初说完,从床头柜上取来保温瓶,扭开盖子后倒进了碗里,所幸粥还没有凉,犹自冒着丝丝热气。

“看,还可以吃,我喂你。”

“嗯。”易昕点了点头,“小初喂我最好了。”

鼻子一酸,洛子初忍住想流泪的冲动:“其实还有煎饼,有点儿凉了,我就是不晓得你能不能吃那些油腻的。”

“又没有毒的,我当然能吃啊。”易昕说完,自己伸手去拿,手上的输液管因此被牵动得直晃。

天渐渐暗了下来。

今天是周日,第二天洛子初有课。

毫毫无意外地,妈妈的电话又来了,洛子初出了病房去接:“喂?”

“快回来吧,你明天还有课。”妈妈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洛子初能想象出她的表情来。

“好了,我知道了。”

洛子初又重回到病房里,一般般因为要上班所以离开了,易妈妈正守着女儿给她削苹果。

“要走了吗?小初。”易昕问道。

“嗯,我明天还有课。”洛子初勾起嘴角,“你好好休息,我一有时间就来看你。”

“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嗯,我记得!”易昕喜欢吃糖炒栗子,特别喜欢吃,每次路过炒栗子的推车她都会忍不住买好多,如果因此上火冒出痘痘她又会懊悔得不得了,发誓再也不吃了,可是下一次她看到了还是照样会买。

洛子初开始习惯每个星期五一放学便直奔医院。

每次她都不忘带上一包糖炒栗子,易昕总是没有吃完,不过没关系,最近她发现颜景也喜欢吃,那个家伙总是承担着扫荡工作,很好。

只有是这个时候,洛子初都会觉得易昕生病这件事其实只是他们的幻觉,想想看,现在他们多融洽,颜景时不时地和易昕讲笑话,逗人开心是他的本事。季栩成总是默默地坐在一边给易昕削苹果,他习惯用拇指按着刀侧,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小心翼翼地将水果片削下来,连成一串儿。易昕靠着病床,或被颜景逗笑,或安安静静地看书,阳光总是不忘在此时送进来一些温暖。

而洛子初她自己,她也想不到她要做什么,所以往往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情不自禁地许愿易昕的病其实只是医生误诊,毕竟她看起来那么健康,尖细的瓜子脸上那双乌黑的瞳仁依旧明亮,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她总是躺在床上,或者唇色偶尔淡到让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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