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子真是太勇敢了。”
“是啊,她一定很爱她的男朋友,不然不会下这样的决心的。”
“如果不是因为有心脏病,他们两个人真的是很相配的啊!男孩子长得帅气,女孩子长得漂亮,真的很可惜”
护士似乎走远了,慕童渐渐听不到讨论的声音了,然而,头脑里散乱的思绪好像因为听到了这些话而渐渐的有了头绪。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小恩,那个捐心脏给我的人叫什么名字?他的家人还在医院吗?我想去当面感谢一下他们,给了我生命的希望和未来。
——叔叔和阿姨他们已经谢过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准备手术。
——奥,可是小恩,我想亲自去谢谢他们会比较
——不必了,他们会明白的!
这么急于否定不可能没有隐瞒!
——因为你是即将要接受他们亲人的心脏的病人,他们若是看到你了,一定会伤心的,所以童最好还是不要去,而且我也已经代表你去谢过了。
——难道童不相信我的话吗?
——我相信。
她在欺骗他吗?
真不敢相信!
【6】
“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走廊里,白炽灯的灯光之下,男生的脸色苍白,“你都是骗我的!”
女生默不作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灯光下男生灰色的影子。
“我只是一不小心听到了护士们的对话,然后又一不小心来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接着再次一不小心将你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女生没有回答。
男生灰色的影子立刻将她覆盖住:“我不需要你的心脏,你也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
“童”声音有些沙哑。
“小恩,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不想看着我这样离开这个世界,我也知道我在你心中有多么重要,但是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慕童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即使你将自己的心脏换给我了,你要让我如何承受你离开的痛苦呢?而且,换上你的心脏的我,难道就一定会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如果是这样”慕童收回手,用力的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急急的后退了几步,“那么,我宁愿现在就死去!”
“轰——”
一声巨响。
同时毁灭所有的意念。
当苏恩的爸爸妈妈和慕童的爸爸妈妈一起从电梯里走到走廊时,看到的却是骤然倒下的慕童和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苏恩。
“小童!”
几个不同的声音一齐响起。
但是,他们知道,医生已经故意让慕童知道苏恩的决定了。
【7】
那么漫长而黑暗的时空里。
海豚动人的歌声,你的承诺,全都在我的耳旁消失了,唯有那一句——
“那么,我宁愿现在就死去!”
睁开眼睛,灯光有些刺眼,闭眼,然后再睁开,再闭眼,再睁开,原来还在床上。
“小童”
“小童”
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但是全身没有任何的力气,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太好了,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妈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忙转过身去擦眼泪。
爸爸握住他的手:“一定要坚持!”
慕童稍稍地转过头,看到苏恩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踉跄着跑到病床边,抓住他的手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童,童,童”
明明很渴望,却不得不这么做。
使出全身的力气抽回自己的手,慕童闭上眼睛,不再看她,仿佛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她。
苏恩的身体顿时僵住,嘴里却还是不自觉的叫着;“童,童,童”
像是身体破碎了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
“童,童,童。”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轻声呢喃,你的温柔细语,会让我舍不得将你推开,舍不得离开你所在的世界?
伸出手,找到靠近胸口那个从戴上就没有取下来过的护身符,稍稍用力,就听见“嘣”的一声,护身符的红线骤然断了。
慕童睁开眼睛,将护身符递到苏恩的面前,气息若有似无:“给你”
“给你,还给你!”
“童”苏恩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童”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一刻也不想。”
“童”
“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不需要在到医院里面来了。”
“慕童”他在说什么啊?在说什么啊?
“请你也把那颗纽扣丢掉吧。”
“慕童!”几乎是尖叫着,苏恩如同失去了灵魂般的哭泣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分手!”
“什么?”
“我们,分手吧!”
脚步差一点儿没有站稳,身体就要倒下来了,苏恩趴在病床边,用力的抓着他的手:“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知道我欺骗了你,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因为我不想”
“你回去吧!”手又被他抽了回去,护身符就那样凌空落下。
缓缓地,旋转着,落在了地上。
“小恩,你先回去吧”慕童妈妈看着苏恩,悲伤地说道。
“是啊,小恩,你照顾了小童这么多天了,也很累了,还是先回去吧”慕童爸爸也附和道。
回去吧。
回去吧。
回去吧。
每一个人都叫她回去。
可是她的世界就在这里,还要回到哪里去?
【8】
——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一刻也不想。
——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不需要在到医院里面来了。
——请你也把那颗纽扣丢掉吧。
——分手!
——我们,分手吧!
生气了吧?
应该是生气了吧,不然你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那么,我又该怎么做才好呢?
怎么做,你才不会把我赶走?
【9】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天气依旧有些阴暗,爸爸妈妈又和主治医生去讨论病情了。慕童半躺在床上,左手吊着一瓶药水,他幽黑的眼睛一直望着开了一半的窗户。风吹了进来,窗帘被吹得轻轻飘动。
已经三天了,三天没有看到苏恩了。
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吧!
慕童低下头,右手不自觉的按在胸口上,隐隐的痛感立刻蔓延到了全身,他痛得轻轻哼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蓦地。
刚刚还十分安静的走廊里突然想起了很多人的脚步声,惊天动地般,紧接着就看到七八个护士和几个主治医生飞奔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快,快点儿送到急诊部。”
“快快,病人的呼吸很微弱。”
“来不及了,快一点儿,快一点儿”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刚才从眼前闪过的护士又出现了,动作飞快的拉着一张活动病床,还不停地说着:“速度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叮,叮。”
清脆又细腻的声音。
“叮,叮。”
慕童有些错愕的定睛看去,那发出“叮叮”声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颗被红线穿过的纽扣!
独一无二的纽扣!
是她系在脖子上的那颗纽扣!他的校服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
胸口处又猛地一跳,如同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撕扯着一样。
慕童掀开被子,就这样光着脚走在地上,顾不得还在打点滴的左手,带倒了挂着点滴瓶的支架,病床上的自动报警器尖锐的响起。
他抽出左手的针头甩在一边,飞快地跑到走廊里,然后蹲下身,温柔的捡起那颗纽扣,用力的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身后,几个护士已经看到了他,并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