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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日光(21)

“决定把她送走吗?”妈妈从楼梯上下来,扫了我们一眼,问道。

“嗯”

“你早该做这个决定了。”隐隐约约的笑浮上妈妈的嘴角。

以后的生活,少了我这个碍眼的人,她一定很开心吧!

东西很快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箱子,就是我所有的东西。

“走吧”

“丁零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冯妈跑去开门,门开后,几个穿着制服得人走了进来,对我们示出证件后说道:“对不起,谢先生,您涉嫌参与一宗商业诈骗案,在调查清楚前,您和您的家人都不能离开瞳水市。”

爸爸脸色发青,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

妈妈却激动了,抓着爸爸的手臂问道:“什么商业诈骗?”

爸爸在沙发上坐下,手撑着额头,用力地揉捏着额角:“你别多问了,做生意的,有几个是规规矩矩的。如果真要有人整治你,把柄多的是。”

“那现在怎么办?”妈妈的声音有些发抖,随即用跌退了爸爸一把,“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提着箱子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流蓝,你过来。”爸爸突然抬起头,招呼我过去。

我走了过去,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爸爸这一辈子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就是把你送进维川中学。”他点燃一支烟,烟雾升腾中,他的脸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这件事,毫无疑问是颜家那位继承人做的,做事干脆,不拖泥带水,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未来的商界,他一定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需要我做什么吗?”

明明很想握着爸爸的手,告诉他我永远站在他那一边,永远不会背叛离开他,然而话一说出口,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木讷。

“不必了。”爸爸的目光仔细端详着我,“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好好地关心过你,想不到,你已经……就像她一样。”

妈妈的脸色突然变了,眼睛里射出凌厉的光:“像谁一样?”

“就像妈妈一样,我的生母,爸爸的……发妻。”我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开口替爸爸回答了她。

“你们的神态、性格、遇事的态度,简直是如出一辙,她从来没有抚养过你,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们都是在相似的环境下长大的。”我仰头看着爸爸,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关心着我的亲人,轻声说道。

红颜薄命的妈妈,在一个缺失了母爱的环境下长大,性格如同尖锐的冰凌,冷漠,坚硬,沉默寡言,却又锋芒毕露。

“谢流蓝。”妈妈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我,“你是在暗示什么?”

“我没有暗示什么,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去学校了。”我站起身说道。

“去吧。”爸爸无力地点点头,“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如今,爸爸也无能为力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尽管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然而一踏入学校,四周如同蜂针一般射过来的目光还是让我觉得寸步难行,这一切如同一张细密的网,铺天盖地地朝我压过来。

无处可逃。

学校的图书馆依旧静谧安宁,舒缓的音乐在大厅里回荡。现在,这里几乎成了我的避难所。

我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画册。

“这页广告,你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我对面的椅子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拉开,身着白色衬衣的述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即使是最随意的坐姿,也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淡定。

“哦——”心跳陡然加速,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将书翻了一页。

“来的人是我,而不是田,很失望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不解地问他:“田?”

“午后的小聚,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黑咖啡,猜牌面的游戏,以及……偶尔的亲密和拥抱。在这里和他相处得很开心吧?”他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冰冷,“可是我记得我交代过,不要跟其他男生来往。”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啊!”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连自己的朋友都不相信?”

“我很想相信他,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述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我要是还不回来,你们……是不是要发展到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和亲吻?”

“你在说什么?”愤怒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述,你一直都在监视着我的生活吧?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之下,然后根据你所看到的,得出这样荒谬的结论!”

“你可以向我解释。”

“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我放下整个家族最重要的会议,飞回来见你,只是想要一个解释而已,流蓝,这并不过分。”

“你可以马上飞回去……”我气愤地收拾东西站起身,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

“我很想你。”

低沉的声音,却带着刻骨的思念与缠绵。

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仿佛满是寂寞的月光。

“我很想你,流蓝。”他垂眸,掩去眼中浓烈的情感,“看到你过得不好,看到你和田走得那么近,就再也没有任何心思去做其他事。”

这样温柔到近乎乞怜的话,竟毫无缘由地让我本来愤怒的心突然又柔软了下来。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请原谅……我只是在吃醋。”他握紧我的手。

呆立在原地,我只觉得胸中一热,随即,心跳开始剧烈地加速。

他站起身来,从背后拥着我:“看到你和田走得那么近,有些不安,怕你会被他抢走。”

“怎么可能?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我们呢?”

沉默,心脏却依旧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腔。

“我不知道。”

“我可以给你一个未婚妻的身份。”他将头埋到我的颈窝里,嘴唇贴在我的颈侧,温热柔软,“成年以后,立刻举行婚礼。”

我整个身子一震,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你会拒绝吗?”

“让我怎么接受?述,你见到我,然后说喜欢我,为我做很多事,为我报复那些欺负我的人,监视控制着我。”终于忍不住,说出心底压抑很久的那些话,“可是你究竟喜欢着我什么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毫无理由的喜欢?”

“我爱你,并且此生不渝。流蓝,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此生不渝,这样沉重的词。

“不要再对付我爸爸,还有不要再猜忌田。述,我想其实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我。”我后退了两步,“你可能只是欣赏我身上的某个地方,就像你喜欢骨瓷的洁白通透,喜欢古典油画严谨的构图,喜欢某部名车上的某个功能,你只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孩。如果某天出现另一个女孩,和我有着相同的特征,你同样会很喜欢她,是这样吧?”

你爱的……不是谢流蓝。

述站在原地看着我,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逆光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那一双眼眸,永远是深渊一般的浓黑深幽。

他没有辩解,他只是沉默,一直沉默……

我们之间不过隔着两步,那一瞬间,却仿佛突然隔着整个世界。

我转身,缓缓地离开。

“这是在阿尔卑斯山上摘来的雪绒花,带回来送给你。”述突然开口,“看到它在海拔三千米的雪山上盛开,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摘回来送给你。”

他慢慢地走近,一个雕着精美花纹的白色小花盆递到我面前,里面那几朵小小的白色花朵已经有些枯萎的迹象,然而依旧保持着之前盛放的姿态。

“想了很多办法,才让它在见到你之前不凋零。”

如果没有记错,雪绒花的花语是“重要的回忆”,以及“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