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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147)+番外


至于邵文忠的过去,朝中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大多数人也只知道当年查档的时候,邵文忠是个南方村里出来的孤儿,家里人早在一场大水中没有了。这些年他一边读书一边给人帮工,很是不容易,在士林之中的形象也算是两袖清风的耕读之人。
大概这些知道了一鳞半爪的人都不会想到,邵文忠早年虽说落难,却很快被人救起,之后就是锦衣玉食一路读书;而他也不仅停妻再娶,还为了遮掩事情,将原配的一家都赶得赶,杀的杀。
连当年那救了他一条命把自己妹妹嫁给他的那个兄弟,若非跑得快,也早就死了;可就算跑得快些,也是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对于这世界上的某些人来说,也许真的没有良心、道德、羞耻这样的字眼。
那些人生而应有的东西,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能在他们身上看见。
“我该怎么办?”
邵劲自言自语。
他这一世没有和生自己的母亲相处过,不知道那妇人的名字,不知道那妇人的性格,甚至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本应该闪现出来的轮廓也被怪诞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所替代。
邵劲知道自己母亲死前的疯癫。
所以他不意外自己曾经听到的诈尸、闹鬼什么的。
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疯病是被人硬生生折磨出来的。他不知道,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恶鬼更可怕。
我该怎么办?
徐善然听见邵劲的疑问。
她也曾经这样问过自己。
如果有一天,国家、社会、法律、舆论、道德、任何一点都不能再帮助你。
如果有一天,你再没有任何的亲人可以依靠。
而你身负倾尽三江五海也洗不去的深仇与怨怼。
你会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徐善然问自己。
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到睁开眼就是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闭上眼还梦见这件事情,到看见任何人任何事都想着这件事情寻求这个答案。
她最终明白了。
当我再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当我再找不到人能替代我承担那些责任的时候,当我还没有懦弱愚笨到底还能够选择的时候。
——杀。
纵佛陀怒目群鬼欢号,纵世有十八重地狱重重苦厄。
我怡然不惧。
“怀恩伯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徐善然不疾不徐的说。
“当日他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刚刚金榜高中的书生,虽鲤鱼跃龙门,可这势力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聚合的。再想想怀恩伯做了什么?他构陷了同样取得秀才功名的舅兄,杀死了妻子的父母,又私改了自己的籍贯档案。”
“是姜氏的娘家吗?”邵劲的声音有些哑。
“……不。临城候畏首畏尾,向来只爱做那锦上添花,稳赚不赔的生意。当日临城候是候,现在临城候还是候,从头到尾在金殿之上都是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一个角色。临城候有什么必要帮怀恩伯做下这种事情?”
“那是?”邵劲问。
徐善然却没有回答。
她有一些猜测,可是这样的猜测并没有凭据。
怀恩伯与宁王的外家有联系,这看起来像是宁王会布下的棋子。可是士林向来自成体系,朝中派系林立,就是今上也需要借力施力,不可随意而为。
当年的宁王有这样的能力吗?
可若是那个人……若是将周姨娘安插在她家里的那个人。
——她觉得帮怀恩伯做下这些事的,就是将周姨娘安插在她家里的那个人。
今日第一封给她的信里,有关周姨娘的事情,他们查来查去,查到了候毓身上。
她已经去祖父那里过了,祖父那里得来的消息,也正是候毓,可是祖父还比她更多查了一步。祖父查到候毓是宁王的人。
宁王的人。
对象自此锁定了。
可她知道,从许多年之后,她清楚的知道,候毓这个锦衣卫同知一开始是借着宁王的手升上去的没错,可他真正说来,并不是宁王的人。
他是阁老的人。
现任的阁老,谢惠梅。
而这位阁老……在许多年后,宁王临朝之际,已经一手遮天,言出如旨了。
当年的魏水秀、冯庆元、还有她的丈夫林世宣,正是为了当这阁老的副手,当这一朝的次辅争破了头抢破了头。
徐善然不知为什么微笑了一下。
这一次若非她是重活过来,只怕也如祖父一般自此将目光落在宁王身上。
她大概还是输了。
可现在已经找到了人。
而这一辈子还这样长。
她不会一直输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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