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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有话说(73)

“不错,将孤鸿剑拿出来,否则此番决不能善了!”

“小心防备他拿了一把假的出来哄骗我等!”

无极广场上一时间热闹非凡,众人群情激奋,许多人都已经将手抹向身上鼓囊之处,便要将那武器拿出!

这时明心和尚高声宣了一声佛号,如舌绽春雷;傅清秋同时以指一抹剑身,金钩剑当即发出一声亢若龙吟之音。

广场的声音暂时被压下,在场诸人都有些许忌惮之意。

最后是之前没有出声的晴日书院院主作为众人的代表,上前沉声道:“不知神僧与庄主是何意思?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谢思德与我等虽素未平生,但我等此番聚集在此为他讨回一个公道,也是出于江湖之公义——我等此番前来,只向掌教求两个答案,一者孤鸿剑,二者谢思德之死。”

这句话便不适合由别人来回答了。灵泉道士终于开口:“谢思德之事本观自会给出交代,至于孤鸿剑之事……”

“诸位想要一观孤鸿剑并无不可。”灵泉道士淡淡说,“本观对孤鸿剑中宝藏并无染指之意。然而孤鸿剑乃我弟子琼燕之子携入观中,琼燕也为这把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思德此前与老道密议,字字泣血,说的却不是如何为他父报仇,而是将孤鸿剑、以及孤鸿剑中的秘密一同埋葬。等查出杀害思德的凶手之后,本观自会在诸位同道面前,将孤鸿剑就此销毁。”

众人一阵大哗!

还是晴日院主上前。他双目炯炯盯住灵泉道士,问:“孤鸿剑销毁之际,我等是否能传阅观看?”

“不可。”灵泉道士道,“藏宝图便在剑身之上,一经传阅,销毁之意不复。”

“道长可有办法证明你销毁的就是真正的孤鸿剑?”

“届时贫道自会请明心大师与傅庄主上前鉴证。”灵泉道士道。

“明心大师与傅庄主确实一时人杰,在座诸位想来不会质疑他们帮一灵观圆谎……”晴日院主缓缓说,但声音将歇之际,他话锋突地一转,声音再度变厉,“那道长可感保证自己没有看过孤鸿剑上藏宝图,将孤鸿剑销毁之后,世间再无一人得知孤鸿剑宝藏所在?否则按道长方才之意,此番销毁与不销毁又有何意?!岂非只将一个秘密从死物上转到活人上?只将武林中的风雨从一件死物上转到一个活人上?”

灵泉道士目光如剑,直直盯向前方之人!

他神色严肃,掷地有声:“三清道尊在上,一灵观百年声誉在此,此番将孤鸿剑销毁之后,若江湖中再传出孤鸿宝藏一事,一灵观责无旁贷,倾全观之力追缴此事相关者;老道持身不言,亦当亲面三清道尊谢罪。”

百年教派非同小可,灵泉道士这句话一出,太极广场中主人都觉语塞,一时多少顾忌,不能再行逼迫。

傅清秋见灵泉道士已控制住了广场中的言论,便上前一步,准备尽快将这事情定夺下来:“既然诸位没有其他问题,那么便由一灵观先彻查谢思德之死。本座相信,一灵观百年清誉,将还谢思德一个公道,也将为武林平息一场纷争。”

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讥笑,如夜里夜枭的咕哝那样鲜明。

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讥笑声传来的方向。

便见一位并不怎么眼熟的中年汉子分开人群走出,他身量不高,既獐头鼠目,又有一对招风耳,看上去十分猥琐。

有认识他的人当即就说了:“这是听风耳杜无几。”

认识杜无几的人不多,但听风耳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辈,乃是处黄泉宫之外一等一的消息灵通之辈。而黄泉宫乃一个势力,杜无几却是一个人。其中难易简直高下立判。

分开人群走出来的杜无几却并不急着解释自己刚才的那声讥笑,而是对周围的人团团做了个揖,然后问:“敢问诸位大侠,若一个江湖之辈有力气用在欺压妇孺,调戏女子上,他可配称一声大侠?”

“狗屁的大侠,一个淫贼!”

“淫贼人人得而诛之!”

“好!”杜无几又道,“这位淫贼尚算得是一个名门正派,一时头脑发热得了手之后,并未狠下心肠杀人,而是慌不折路逃走。此事若由此结束,也不过一起无头冤案,那被玷污了的少女虽天塌地陷,到底也在数年磋磨之后重新生活。”

“但坏就坏在——”杜无几目光在一灵观的人脸上一一滑过。

能够来此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只从这一个小动作,他们已经得到了暗示,一时几乎屏息凝神。

“坏就坏在——此后数年,淫贼已经成为高人,与那少女再次相遇。因淫贼当日蒙面,少女并未认出对方,但淫贼认出了少女,他心中惊恐,既不想见到少女,又害怕少女手中拿着能够让他身败名裂的证据,于是便虚情假意,蓄意接触。”

“少女见这位高人对自己如此不同,一颗芳心自然就系在了他的身上。当两人情酣耳热之际,少女将曾被奸污一事告之,淫贼自然追问可知对方究竟何人,少女自然否认。淫贼得了这定心丸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为了弥补少女,于是决定与少女成亲……”

“若到此时,不失为一段佳话?”人群中也有人疑道。

仅有的几个女性中,飞虹仙子柳眉深皱,哼道:“狗屁不通。”

“不错,若到此时,不失为一段佳话!”杜无几又说,“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淫贼在心情松懈之下,与友人说出了这段陈年往事,友人也说了‘只要将人娶了,不失为一段佳话’……奈何这段佳话竟被少女听见!”

“这少女乃是性烈之辈,听完之后甫一回房,便横剑自刎,只在屋中留下一行绝笔,两个成语,乃‘有眼无珠’和‘狼心狗肺’!”

“诸位是否觉得这个故事的最后结尾的血书情节有些耳熟?”杜无几问众人。

而后他又霍然转身,问灵泉道士与另外一人:“道长,你是否觉得耳熟?傅楼主,你是否觉得耳熟?”

他再转身问众人:“百年清誉!出了这样叫整个江湖都不耻的事情,一灵观却兀自包庇凶徒,江湖中无人耳闻丁点消息!一灵观有什么资格说出百年清誉这四个字来!这明明是一介——藏污纳垢之地!”

慵懒地靠在金辇中的傅听欢终于缓缓起身,他的目光再一次在广场中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杜无几与灵泉道士脸上。

他说:“不错,此事我当与一灵观再做计较。”

山顶上拂过太极广场的风,突然冷了起来。

☆、章五七

“这是怎么回事?”旁观了一会的萧见深这时终于低声问傅听欢。

有半幅白纱遮着,众人方才只见萧见深执壶为傅听欢倒茶,却不曾见傅听欢除了支住下颚的那只手之外,另外一只放在膝上的手已被萧见深握住。

萧见深本只是将这只手握在掌心内按摩,但后来广场上的对话实在太过冗长无聊,他便百无聊赖地从自己衣服的刺绣处抽了一根红线出来,先在傅听欢的尾指上打了一个结,接着又在自己的尾指上打了一个结。

如此便是一线牵两指,两指同心连。

傅听欢情知真正的孤鸿剑在自己手中,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正在为一柄假的东西机关算尽。

若换到往日,他少不得暗中得意,见缝插针地在这局势中攥取利益。

但今日也不知为何,自跟萧见深坐在一起之后,他就有些心浮气躁不能定心,尤其当萧见深取了红丝线,仿作姻缘线将两人的手指牵上的时候,他虽面上不见如何,心中却早已心花怒放。

他自刚才说了一句话之后也不再急着去管外头的那些人事,而是回了身,同样低着声音回答道:“……是一桩陈年恩怨,杜无几所说的故事,女子是危楼中人,男子则是一灵观上任观主的老来子,身份特殊辈分又高。所以此事发生之时,一灵观不愿伸张,想将那男子保下,于是私下与我有了默契,从此不管危楼除卑鄙阴险之外的其余行事。”

萧见深略一沉思:“倒不闻一灵观除了灵泉道长和他的几个师弟之外,还有别的德高望重之辈。”

傅听欢一哂:“其人自事发之后就在后山石洞中修行,虽嘴上没说,但知晓当年之事的人也都知道他去闭了死关,只怕此生不会再出现人前。”说道这里,他停下来,目光斜掠过广场中人,“……但现在,恐怕是出来不行,不出来也不行了。”

先有“听风耳”杜无几说故事在前,后有危楼楼主傅听欢承认在后。

广场上的群雄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嘈杂而响亮的声音在一灵观的上空此起彼伏,灵泉道士放眼看去,但见方才还有所克制的群雄俱都面露不屑与厌恶,而他特意请来帮衬的傅清秋与明心和尚,也是眉头深锁,面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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