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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8)

作者: 小甜饼李未 阅读记录

他的吻并不带多少□□,且毫无规律可言,像是一时兴起,又像是早有规划。每吻一处就能透过皮骨直达凌楠茫然乱跳的心脏,用沉默驱赶不安。

“我觉得我那时候还挺傻的,什么都不想,以为坚持就能胜利,以为靠我一个能让所有人侧目。后来事实证明都是放屁,他们肯转头都只因为他们想看笑话。”凌楠整个的往董盛怀里挤,后脑勺差点撞到他下巴。

“你说我那时候怎么那么傻,跟个智障似的,比动物园里的猴儿还要可笑。”他还是往里挤,两只手交叉反拥自己,手指死死抠着肩胛骨,换取更广阔的容纳空间。

“傻得让人恶心。”

凌楠没法再缩小自己——董盛抓着凌楠两只手举过头顶,从并起的膝盖间找到一条缝隙,用蛮力将一条腿插进里边强制人舒展虾一样蜷缩的身体。他用一只手钳住凌楠两个手腕,上半身探出观察凌楠背后渗了血的几条红痕。

眼下的状况有些超出董盛的意料之外,虽然泪眼婆娑的凄惨一直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甚至对凌楠的各种反应策划好了相应的应对方案。他用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块通红的肌肤,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但这从来不包括自我厌恶。

开始问题并不会因为搁置而自我解决,世界上太多的生物没有装备自我毁灭功能。

“凌楠,”迎难而上不是一种好方法,可到底是一种办法。

“你在排斥的是自己吗?”他似乎迎来一个水光潋滟的眼神。

一瞬间呼吸声骤然变粗,董盛压制下载预料之中的挣扎,改用小臂牵制住凌楠不断扑腾的双手,期间收获因为轻敌而被盖上的一枚红印章。

凌楠没想到真的会打到董盛,犹豫间动作一时间迟缓不少,然后被悬殊的力量差距制服。

他把头转过去,直觉让他继续逃避。记忆深处真正的腐烂物被最信任的人挖出,而他却在剧痛之余关心对方是否受伤。这让他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是自欺欺人,时光的流逝只让他学会如何用原地踏步来伪装大步向前。

第11章 第 11 章

“你不应该这样。”

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却倔犟得不肯回头,“养育之恩”“家庭港湾”“他们都是为了你好”……

他甚至能够预料接下来谈话的走向,一个家庭幸福美满的人对另一个情感残缺者的怜悯,一番自以为“站在对方的角度看问题”的长篇大论。

大家都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夸夸其谈,本着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姻的规矩劝人死守家徒四壁的空房。

哦,这就是我爱的人。

凌楠无不恶意地想。

“你不该把所有罪都揽到自己身上。”

凌楠猛地瞪大双眼,转头的速度堪比大黄蜂换车。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厌恶自己做什么?”

董盛的脸在凌楠正上方,像乌云一样遮掩了大部分光亮,他皱着眉疑惑凌楠诡异的自我逃避机制,为了塑造严肃的气氛拉远距离,间隔出一个小臂的距离。

这距离不算远,凌楠一伸手就能触碰,但他的双手还处于被压制当中,明显的力量差异横隔在他们中间,未经解释的举动只会招来更加全面的禁锢,所以他并不考虑挣脱,而是仗着自身的柔韧性抬高前胸仰高脑袋追寻那一张即使没有弧度也依旧招人的嘴唇。

他头一遭这么热爱大学选修的普拉提。

安慰的话尚处于遣词造句中,意料之外的一个吻让董盛干脆地放弃了那些中文的排列组合,他尝试性地松开手臂,悬空三秒后改成捧着人脖颈减轻凌楠的负担。

他对这个吻存在疑惑,但本能让他照单全收。

“你不必将所有过错都抗在自己肩上”,这不是凌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

第一个是心理医生,一个和蔼温柔的中年女人,第二个则是眼前趁他喝醉酒不管不顾在父母眼皮子底下给他留下暧昧痕迹的男人。

心理医生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可他在感激之外疑心这是否只是因为对方良好的职业道德——劝解病人放弃过于执着的偏激,用专业词汇包裹着甜言蜜语让对方卸下防备,信服生命中的美好,期待每一个明天的太阳。

然后感激的病患会在第二天送上包装精美的花篮,更激动的会送上专门定制的锦旗,感谢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再接下来就是口口相传的名气,和源源不断的金钱。

大家各取所需,乐得自在。

年少的经历让他忍不住用恶意去揣测人际关系,利益至上的准则曾有一段时间高飘在他头顶,他信奉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信奉所谓的因果循环,父母把你栓在身边也不过图你将来的赡养。

他鄙夷爱情,哪怕他的人生当中只有那么寥寥无几的片段与之相关。可当周遭无可避免地出现那些缠绵时,他又忍不住猜测是否只有自己不受爱情的眷顾。他承认自己深藏心底的渴望,却因为一道坠则粉身碎骨的鸿沟不敢跨越半步,只能日日瑟缩在自己为自己画出的圈里边,唯独露出一双眼镜追寻别人欢快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会在圈里呆一辈子,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伸手拉他。而那个救赎者现在单方面宣布他无罪,他把常识抛弃,选择无条件地相信。

这是他在峭壁上攥住的最后一根藤蔓,即便下一刻根茎崩裂他也不愿松开,如果注定要堕入深渊,那他也绝不孑然一身。

第12章 番外

凌楠扶着门框目送两位家长进了电梯,直到缓慢和起的两块铁板子阻绝他最后的视线。他搭着门把手,回头带门的动作微风细雨,对站在二米开外的男人温和一笑——差点没把人吓得一抖。

厨房里的红豆薏米汤还在煮着,董母走之前掂了掂他胳膊上的肉,满脸怜惜地特意嘱咐他多喝几碗,要不然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撑下去。估摸着是时间差不多了,那里边噗嗤噗嗤冒着名为母爱的白气,催促着小弱鸡去喝个干净。

凌楠从架子里抽出两根筷子,用筷头拨了拨小蜜蜂嗡嗡嗡似的限压阀,泄出大量滚烫的水蒸气。他单手撑着桌面,回头望了一眼客厅挂着的钟,眼瞅着老牛拉车的秒针慢吞吞爬了几圈,刚想伸手拿块布掀了限压阀就被人截了个胡。

凌楠懒得抬头,调子都没什么起伏,“你干什么?”

董盛腆着笑往人跟前凑,“小心烫手,小心烫手。”结果没注意自己给烫了一道痕。

火燎的铁疙瘩乓当掉在台面上,落地前在空中划过并不优美的弧线。

气憋了一上午,假笑脸再端不住,凌楠无意识地抖了抖眉,一巴掌给轰到人后脑勺,把个装小媳妇的壮汉打得卑躬屈膝,末了还附带两脚印子,凶神恶煞地,“装,你再给我装!”左右转了转头没找到趁手的武器,那些个耍刀弄枪的玩意儿不适合他,只能空手套个白狼,“看老子不弄死你!”

一张清秀小脸硬生生扯出了彪形大汉的凶煞,唬得人退避三舍、安静如鸡。

南方湿润温和的生活环境没泡软董盛的皮糙肉厚,他抹了把脸,把裤腿上的灰尘抖掉又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好汉,“不装了,不装了,我再装我就是你孙子。”

认错态度良好,气得凌楠对这谄媚的老太监十指颤颤,“你你你”几句没了下文,比电视剧里弥留之际的老掌门还要词汇量短缺。

然后他孙子冲他笑笑,不由分说拨开他平举的手,猫着腰钻进他怀里。胸前怼着个毛绒绒的脑袋,后背被两条手臂环绕笼紧,脚背上还抵着个硬邦邦的膝盖骨,凌楠没法挣脱,挥着两只尚处于自由状态但实则并无卵用的手警告人远离,“你要再不给老子滚远点,老子就废了你!”

偏偏那个不识相的还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比单独拎出来的黄鳝还要滑腻,凌楠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手指曲了又张,拽着人头发往后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