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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师这朵花儿(3)+番外

作者: 幼遇 阅读记录

他依旧只是颔首,连腰都未曾弯一下,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琴师,如此这般竟然也没被王上怪着,梁青雀在心里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季琴师一定不简单。

他请完安后,便退至大殿中不起眼的一角,撩起袍子盘腿坐在一红木小矮桌前,看来是特意为他准备着的,都用不着他开口,一旁的宫娥便主动将一张琴放在他的面前,梁青雀便是更加奇怪了。

她来不及多想,阶梯之上的梁崇并没有注意到梁青雀的进入,他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坐在身上的女人的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力分给梁青雀了。

她咬唇,父王何时变成这副模样了呢?也许父王他一直都是这样荒废朝政,只是她一直不敢相信罢了,还记得儿时在官家子弟习书练字处旁听时,太傅对当今民生的凄惨的同情与怜悯,当初她还询问过太傅如何才能让百姓不再痛苦,变得富足。

她到现在还记得太傅那浑浊的眼睛,没有回答。现在梁青雀知道了,她是王上的女儿,哪会有人在公主面前批判王上的所作所为呢?

她强忍住泪意,咬了咬下唇,行大礼道:“儿臣参见父王,父王吉祥。”

梁崇听见声音才注意到梁青雀,拍了拍容贵人的肩膀,叫她往旁边挪一挪,容贵人嘟了嘟粉唇向梁崇撒着娇,见再没有余地才挪了挪地方,还不忘深深地剜了梁青雀一眼,梁青雀冷笑,也不畏惧,高声道:“怎么,见着本宫不知行礼?小小贵人,成何体统!”

梁崇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却不能反驳,看了容贵人一眼,容贵人也不敢再造次,只能起身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而后又跪坐再蒲团之上,而梁青雀似乎不想就此而止。

“敢问容贵人,这手上戴着的金镯子可不是你这个位分的用度吧。”

“不知你的教导嬷嬷是哪一位,本宫还是第一次看见宫妃穿着肚兜儿坐在这宁昭殿之中的。”

殿中嘈杂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了,都看着大殿中央的梁青雀,六安在门口听见梁青雀的一番话不禁心生崇敬,宫中大概也就这一位敢在王上面前如此批评后妃了吧。

而只有季元容没有停止奏乐,可并非靡靡之音,一曲雁落平沙在他的长指流转之间滚落出来,梁青雀听过许多人弹奏这一曲,却没有一个得此曲之精髓,今日在季元容这处是见识到了。

“梁青雀,孤的后妃还轮不到你教育”,梁崇拉着身旁的容贵人的手,一番心疼,一番抚慰。

“沁仪年纪还小,不懂事。”

“你让着她些。”

梁青雀见自家父王还是执迷不悟,勾起一抹冷笑道:“父王应当是知道的,儿臣今日来并非来教育容贵人的,而是为了与楚国联姻的事情。”

梁崇皱紧了眉毛道:“此事没得商量。”

第3章 锋芒

她长长的指甲陷在手心的软肉里,微微有血的颜色,随意指了个小宫娥,将手中的团扇叫她放好,她上身挺直跪在地上道:“楚国虽然国力强盛,但是儿臣认为,如若我燕国养精蓄锐,恢复民生……”她话音有些颤抖,甚至有些停顿,“对楚国亦是可以抵挡一二的。”

言外之意,昏君当政,才酿成现在的局面,琴声不断,水漏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徒为增加了殿中的诡异气氛,六安暗暗擦了把冷汗,但见梁崇怒极反笑,“真是孤的好女儿,孤如何把持朝政还轮不到你品头论足,叫你联姻便联姻,孤身为王上,自是知道怎样处理这件事情最好。”

梁青雀依旧跪着不起,周善在门外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听着蝉叫声也不觉得聒噪,只是胆颤心惊,不知道里头那位小祖宗会不会被罚,不知道这一番争论后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她倒是觉得不如就那么嫁过去,看样子不论怎么样王上都不会改变心意,何必落得个忤逆王上的罪名?

殿中又恢复了进来时的嘈杂与躁动,梁崇已经不再看她,又将容贵人揽在怀里,喝着酒,酒香气可以飘散至整个大殿,梁青雀觉着自己虽没有喝酒,但好像已经喝了酒一样……她多么希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所有所有的都是因为她喝醉了,但终究只是希望。

她唇角扯起一抹笑,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竟然更见妩媚,拢了拢散了的发,她愈发的清醒也不畏惧,“父王如此沉迷女色,不理朝政,到头来竟然要用一个女子来平息与邻国的战争,直乃儿臣之不幸。”

左右她是不能逃脱联姻的命运了,多说几句少说几句又有什么要紧的?

殿中再一次恢复了安静,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梁崇发怒,六安在外头听着暗道不妙不妙,周善正想着是否要去王后娘娘处请来救兵……梁崇捏着容贵人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重,容贵人也禁不住皱眉,对梁青雀更没有了好脸色,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公主,嫁给楚国国君也不委屈你,不然你想嫁给谁?依妾身看,这实在是良配。”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她一挑眉,半眯着桃花眼看着跪坐在蒲团上的女人,而后再哂笑一声,显得尤为不屑。

季元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应该是无心之失,他竟然弹错了一个音,他呆愣愣地看着穿梭在琴弦中的十指,甚至不用思考就可以信手拈来的乐曲,竟因为刚才的一会儿溜号儿就弹错了,错愕只是一瞬间,他又抿紧了薄唇,他们怎么样跟他季元容有什么关系?又变得平静如无波的水。

梁青雀那一双桃花眼像极了梁崇,他捏紧了酒杯看着梁青雀的眼睛,梁青雀也不怕,回望回去。容贵人可怜兮兮地抱着梁崇的胳膊,就在梁崇想要将那银质的龙纹酒杯掷在地上的时候,琴声停止,大殿中再无一点儿声响。

时间恰到好处。

季元容站起身来,气定神闲地走至梁青雀的身旁,也跪在地上,他转过头看见梁青雀的诧异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绽出一抹笑,自身生得就好,笑时凤眼儿浮现出了一点弧度,就连那眼尾的红痣似乎能真的滴出血。

她竟是看的痴了,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他一站在你的身旁,你便无比的心安,她这么想着,又听着身旁男人说道:“王上,奴才以为可不必让公主联姻。”

梁崇一挑浓眉,桃花眼因饮酒微醺而微微泛红,没有言语,他心里是认定了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燕国国力如何,他心中没有十分有数也掌握了七八分,能有什么别的出路?但偏偏没有明君的作为,在这时倒是摆起了架子,“哦?卿说来听听。”

一旁的容贵人却咬着下唇,暗暗在心中祈祷一定不要有其他的法子解决此事。这样多事且强势骄纵的公主,她可不愿意再见,省得挑拨她同王上之间的关系,她红唇微抿,一副不满的模样。而梁青雀此时又悄悄侧过脑袋看了季元容一眼。

什么法子?他此话一出,她便更加认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但这一次不论季元容奇怪与否,只要事成了,那么便是她梁青雀的恩人,又何必纠结他的身份?她虽不是行走在江湖上的女侠,但是做人知恩图报的道理她是省得的。

“奴才以为明日早朝时可从晋国公那得到答案”,他合了合衣袖,也不扬起脑袋往那台阶之上看,只是微微扬着下颌,眼睛流连在金砖地面之上,高傲姿态尽显。

听闻他给出了这么个奇奇怪怪的答案,梁青雀更是疑惑,但是瞧着梁崇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更加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想了……她禁不住又偏着头来偷看季元容,目光微微下移定格在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十指修长均匀,白皙又细腻,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肉色,指甲修剪得当,直叫梁青雀看得入了迷。

梁崇只是瞅着身前的案几发着呆,过了许久,但见他挥了挥手,容贵人自是会看眼色的,跟在王上身边这么久,见梁崇再没了言语,刚刚要开口叫这两个人出去,却叫梁崇打断道:“你们两个先出去,孤有些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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