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煎雪(31)
柳疏桐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自然是能得出以上结论的，但这主要还是基于她对自己弟弟的了解。可苏醉不同，他和夏星辰素昧平生，他对夏星辰所有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柳疏桐的口述，竟然也能推断到这种地步？
柳疏桐疑惑地望向苏醉，问道：“就刚刚你们见那一面，你就能推断出来？”
苏醉回答道：“嗯，之前跟着一名教授办了点案子。”
之前就有听说苏醉还没毕业，就开始在外面办案子了，果然是真的，想到这柳疏桐又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办案子积累了一点经验，所以平常会下意识地对人察言观色？”
……苏醉确定自己并没说几个字。苏醉平时话就少，能简略尽量简略，导致他一说话，平常人中基本没几个能明白他的完整意思，结果每次还真能被柳疏桐分析得透透彻彻的。
“以前我就听别人说过，你在校的时候已经在接案子了。”柳疏桐对这方面是很好奇的。
“只是跟着别人学习。”
柳疏桐点点头，不意外道：“那也很厉害了……不是有很多律所都想要你吗？怎么样？你要去哪家律所啊？”
他们这小区周围交通很方便，柳疏桐开始思考附近有没有什么靠谱的律所，说不定她还能猜出来苏醉会去哪儿呢。
苏醉一看便知道柳疏桐在想什么，于是打断道：“别猜了，哪家都不去。”
“啊？”柳疏桐没反应过来。
“暂时不会去任何律所，今年考研。”
柳疏桐特别惊讶，如果她没记错考研时间应该是在去年年底啊？怎么苏醉这才想起来考研，和他一贯严谨有规划的作风不符啊。
“今年考研？”柳疏桐重复了一遍。
“临时决定的。”
“……那你家人知道吗？”
苏醉垂眸道：“不知道。”
想不到连苏醉这样的人都有这么叛逆的一面。这么多大律所争着要他，他不去，偏要在来年考研。
可柳疏桐还是没想明白，追问：“那你去年怎么不考研？”
“那时候是决定直接工作的，继续学习对我没太大意义。”
其实苏醉说得没错，以他的条件，完全可以不用继续在学校学习，一般人如果能拥有他这样的条件，也都会选择直接出来工作。
没等柳疏桐继续发问，苏醉自己便接话道：“前段时间碰上一桩案子，我以为证据已经准备得足够充足了……”
柳疏桐没插话，点点头听他说。
“但对方找出了我方的漏洞，最后的判决我方损失了很多，在我意料之外。
“这个案子并不大，我一度认为这个案子和之前的小案子一样，走个程序，循规蹈矩来就可以。”
“但你没想到这么小的案子也会出现纰漏，所以你觉得这是你的错？”
“是。”苏醉答。
柳疏桐暼他一眼道：“别傻了，你再聪明再厉害也只是个辅助，像你说的，你只是跟着人学习而已，把关的不是你，你根本无法左右案子的整体方向。”
“不，”苏醉认真道：“是我的问题，资料基本都是我搜集的，却没有发现那个致命的纰漏。”
不欲与苏醉争论这一问题，于是柳疏桐换了个方向问：“所以这就是你决定考研的原因？”
苏醉点头称是：“是我学艺不精。”
像苏醉这样顺风顺水的人，内心多半多多少少都是有一股傲气的，结果他却在一桩案子上栽了跟头，还是在一桩再寻常不过的小案子上栽了跟头，冷静如苏醉，只怕是也没法心平气和。
“对方请来的那位律师，刚好是A大教授，我想考的专业方向的一位教授。”一句话解释了他选择这个专业这个方向的原因。
说到这，柳疏桐完全可以理解苏醉的想法了，如果换做是她，说不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见苏醉基本说完了，不再开口，柳疏桐便打趣道：“难得啊，你这样的闷葫芦居然会说这么多话，不可思议。”
“闷葫芦”一脸冷漠：“……”
“开玩笑开玩笑，其实我是觉得一个平常不多话的闷葫芦，一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滔滔不绝的样子，挺可爱的。”柳疏桐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的苏醉很可爱，很……贴近人间，不再像个谪仙似的遗世而独立了。
……滔滔不绝那倒也没有吧。但不管怎么说，听到这话的苏醉还是悄悄红了耳朵。
之前苏醉就决定好了下午还得去趟大超市，去购置一些必需的日用品。柳疏桐本自告奋勇地要求再次与他同去，还能帮他分担点东西什么的，被苏醉无情拒绝了。
“你待着吧。我知道路，也买不了多少东西。”苏醉解释。
“……为什么我成了看家的？”明明她自己家就在对门。
“……你也可以回去。”
柳疏桐眨眨眼：“不对，那可不行，万一夏星辰过来敲门了呢？那我岂不是要赌输了？”
难为她还惦记着这茬。苏醉拿她没办法便道：“那就留下，我先走了。”说着就要出门。
柳疏桐站起身，走到门边笑眯眯道：“早点回来噢官人。”
苏醉趔趄了下才走出门。
——
苏醉后来才想到，他竟然默认了柳疏桐一个人在他家待着。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本人性格和表露出来的一样，都非常冷淡，虽然其中有着某个小时候出过事的原因。
即使是他的家人，他也很难说服自己，允许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进入他的私人空间。
但自从遇上柳疏桐以来，他一再地为他破例。就算苏醉在感情方面再没经验也好，也早早地发现了柳疏桐对于他的特别。他心里隐隐有种想法，但还未付诸行动。
走到小区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显眼的黄毛，差点撞到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小心……”黄毛慌忙道歉。
这个黄毛……似乎长得很熟悉，不就是不久前才第一次见到的柳疏桐的弟弟夏星辰吗？
夏星辰下一秒也反应过来了，脸上表情渐渐变得不善：“是你啊。”
苏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想快速解决眼前的事件。
“我叫苏醉，A大法律系大四，算是你姐姐的朋友。昨天刚搬过来，确实是巧合，当天才发现和她是邻居。中午她邀请我出去吃饭，而我想在家里自己做饭，所以她来了我家。”苏醉尽量简洁地把可能所涉及到的问题全拎出来自己答了一遍。
夏星辰目瞪口呆：“……”
苏醉礼貌询问：“现在我准备去超市，我可以走了吗？”
“可……可以。”夏星辰糊里糊涂地答应了，毕竟他想问的问题似乎都已经被面前这人给解答了……
“如果还有什么疑问，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姐，她现在还在我家。”苏醉补充完，便离开了。
夏星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偏偏又说不上来，只好搔了搔脑袋，往苏醉家走。
边走还边想，他姐是给他找了个准姐夫吧？别说，这准姐夫还挺聪明，什么问题都让他给解答完了，夏星辰自己都不需要多费口舌。
走到苏醉家门口才想到：不对啊，他真这么乖乖来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夏星辰在门前踌躇很久，最后还是因为担心敲了门。
柳疏桐还以为是苏醉回来了，正纳闷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一开门，才发现来人是夏星辰。
柳疏桐：“？”
夏星辰装作一脸无所谓道：“敲错门了，不好意思。”说完扭头就去敲对面的门。
柳疏桐：“……”
见夏星辰真作势要去敲门，柳疏桐拉住他：“……你回来，敲什么敲家里又没人！”
才反应过来的夏星辰：“……”
柳疏桐心里想着，苏醉果然预料得没错，夏星辰真来确认她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