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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路(康熙胤禛)(122)+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然而,那些话,他每每想起,便有种吞吐无能的难受。

“我是不得已。我不能让孩子冒风险!如果没有他,我决定不离开你。有了他,不,他不能与我一起冒风险。我尚且有朝不保夕的焦虑,他呢,该怎么办?他是不可能像我一样置身事外的。”

谁都不能置身事外?害怕也没用。作为在这样一个生来就在杀机四伏环境中磨砺成王的人,险中求胜是生活乐趣,他记事起就很冷静,阿玛宾天的时候,八岁登基的时候,锄奸杀敌的时候,哪怕刀峰离他的颈脉只距一毫,他连眉头都不皱,不是不怕,是怕了也无用。

不光他这样,他周围的人都是同样的无畏,男人们、女人们、甚至孩子们,若心存畏意,怎么会那么乐衷于权利的游戏,象煞是热爱刀头舔血的快意。这就是生活,人人都必须适应,他的女人和孩子,更应该如此。

“我理解,所以当时没有强留你!”他烦躁起来,拨开她扶着他脸的手,坐起身来,潦草地要结束这个话题:“你若是把他安置得好,我就欣慰。”

她跟着他一起坐起,留心地观察,那穿着白绸中衣的双肩垂下,似乎在说着“倦怠”二字。

“他很好!你可以欣慰!”

“很好就好,你也不用担心了。”关于艾烨,他已经不想再谈。

寡淡至此,令人心惊。满以为敞开心扉地聊一聊,作为父亲,总会体恤儿子,若他有办法,便会帮她找到时光机器,送她回去陪伴艾烨。但这样的反应,就是要截住她的话头,她一阵伤心,平添了愤恨,果然是亲情凉薄的人,体内的血恐怕也是冷的。

“当然担心,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同,你儿孙成群,不缺他一个。”

他还是以背相对,一言不发,高傲的头昂然着,对她的话语不屑一顾的样子。她全身的血液循环本不同寻常,此刻加速流动,只觉得身体发肤都在炙烤,但是心却是寒极了。她的自尊受不了,更替艾烨不值,这种没心肝的人,根本不配为人夫父。

与他坐在同一张炕上变得难以忍受,她掀开被子,要下炕去,他突然执住她的手。

“放手!”

他加重了手握的力量,简直要拗断她的手腕。

她恼怒地转身,他那阴霾密布的眼眸里,映照出她自己悲愤的双眼。

僵持了半天,他始终不放,目光阴狠,面色沉郁,像是蓄势反扑的猛兽,一旦冲上来,就要啃断她的咽喉。她终于防线奔溃,没出息地流下泪来。

“你哭什么?”他咬牙道:“难道委屈的不应该是我吗?自你怀了他,就铁了心要走,我那么留你,挽断罗衣留不住。你即不让我行使丈夫的权利,也不准我尽父亲的义务。我的骨血,你说带走就带走。初重逢时我问你,他长得像谁,你只说长得像你,完全撇清与我的关系。”

说到此,想到自己贵为万圣之躯,却被她嫌弃如此,怨忿之余,甚为暴怒,拧起她的手腕,面目已然狰狞:“这些倒也罢了,你的苦衷,我尽量体谅。你现在提他,用意何在?你嫌我寡淡薄情,我不寡淡,不薄情,又能如何?你能把他接了来,一家三口团聚?”

他本不想说这些,一旦说出,便似利剑穿心,锐不可挡。洛英跟他许久,只道他什么都能看淡,什么都可以化解,盖因他极少吐露心声,事关自身痛痒时,便只是沉默寡言。

哪怕他抓着她不放,说尽衷肠,也以为是女色上意犹未尽,并不真地刻骨铭心似的。

似错料了他,呆望着那紧蹙的眉头,她的心又痛,又不知所措,一个人麻了一般。

“你不能!你不仅不会让他见我,甚至你自己,都是误入歧途。若不是失忆,你怎么会来?虽然像你所说,你多么地爱我,想我!”

她是爱他,是想他!但他说的没错,她不仅不会来,而且现在只想走。

“爱我?想我?却带了孩子离开我!你的道理,真是匪夷所思!”他倾身过来,她既要坦诚,那么就坦诚一番,永绝后患。罔顾她瑟瑟发抖的身躯,凌厉的言辞落下来,像冰雹一样打在她头顶:“我想不明白。我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和她在一起,生死相依。难道你天赋秉异,特意享受在另外一个世界想念一个人的伤痛?”

“我说过我是不得已,你知道…”她辩白着,瑟缩着,像秋天飘落的黄叶,遇风便碎地脆弱。

“知道什么?知道你是个自私的女人!你所有的考虑,都是出于你自己和艾烨,你想过我吗?你不仅生隔我与最心爱女人所生的孩子,还要借这一番说辞,再次离开我!”

“不…!” 洛英想要解释,已无从说起,这一瞬间,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他是人,也有情感的薄弱点,需要爱人,需要孩子,那些话语,那些执着,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情感,无法淡化,无法化解。

大概有个炉子在她体内燃烧,血像是到达了沸点,她的身体在燃烧,四肢开始筋挛,但是他疯了,变本加厉地说:“说什么不缺孩子?你当年也说我不缺女人?我是不缺,我安安稳稳平淡无波地过日子,是谁突然一丝不/挂地出现在我眼前?是谁只是爱我不要其他?是谁九天九夜寝食难安地在大雪纷飞地夜晚等我回营?又是谁西北一路陪我双駕齐骋?你扰乱了我的心,把我锁在你的版图上,却哭着喊着要让我送你离去?”

他的控诉把事由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显然她的出现是个问题,她的选择是问题,她对他的了解也是问题。她恍惚了,神思飘渺不在原位,只听他突然话锋一转,黯然神伤悲怆无限:“我为了你,费了多少心血。把心都挖出来给你瞧。你今时今日,还如此这般....难道你…,你…真是没有心的不成?”

一字字一句句,剜心刺骨,她的血液像熔浆把筋脉焚烧俱断。他说的对,她对不住他,带走了儿子,自己也不能让他亲近。也对不起艾烨,让他一出生就是单亲孩子,现在更成了孤儿。当然,她也对不住自个,一个思念中沉沦的人,活该在炼狱中千刀万剐不得救赎。

“玄烨!玄烨!”她的声音断续不能成片,伸出手,却企及不到:“……!”

灯光渐渐地模糊了,高高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天黑得那么快,像是在眼前拉起了黑幕!那熟悉的声音在呼喊:“洛英!洛英!来人!快!快!传御医…传...!”

很多门,吱吱呀呀地开,许多沓杂的脚步声,有人惊惶地磕头,有人忙乱地奔走。

她的身体下坠,不断下坠,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肉体是没有感觉的,大概已经溶化了,只有一身骨头,在那人的钳制下,不得解脱。

后来,声音听不见了,感觉也失去了,这世界,大概并没有存在过!

第94章 清溪

李德全一出现,延禧宫的以为皇帝要驾临,派大总管打头阵来了。

心高气傲的蜜嫔,今日居然亲自出迎,自打贿赂绿头牌事发,门庭冷落,皇帝不来了,嫔妃串门也少,所以她随性地穿着家乡的大红绸缎裙式起肩长袍,束绿香罗玛瑙腰带,一头黑发,梳成又长又粗两条长辫,挂在胸前。珍珠额饰中悬一颗鸽蛋大的红宝石,把副浓艳容貌衬托得更加咄咄逼人。

回头服下那碗参汤,得差人把她身上那些红红绿绿换了,一个死人,穿的这样,做鬼也不安生。李德全一面迈脚进入正厅,一面想。

李德全请安,蜜嫔让座,礼成之后,李德全笑道:“最近老没来瞧娘娘,娘娘病养的差不多了?”

宫里的女子,十个里八个都有病,两个没病的也得药补,蜜嫔听这话不觉违和,道:“用着一些药,倒没什么大碍!劳总管费心了!”

“奴才牵记娘娘那是应当应份的。”李德全笑容和蔼:“难得万岁爷也看重娘娘,昨儿太医院的奏报,万岁爷专挑了娘娘的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