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繁花路(康熙胤禛)(145)+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闞闻从水中爬上来,水灌进喉咙,咳个没完没了,没人关注他。皇帝的畏惧既然被撕开呈现在日光下,已成了无畏的人。洛英呢?彻底掉进了崩溃的深渊。

“说起来,我今天能够见着你,全托那个人帮忙!“明知谁也没在听他说话,阚闻还是有气无力地补充:“当然他不会这么好心,大概就在不远的地方,妄图坐等渔翁之利!”说着,虚弱地微笑,一早就知道,前面是虎,后面是狼,怎么都逃不过。

不管怎样,人见着了,事情交代了,虽然这交代不啻于割喉放血般地残忍,但他毕竟痛快了一场。

风势又猛了,乌云累积的,仿佛重得要掉落下来,“轰!”一个响雷,地面震动,这三个人,失去了知觉,麻木不仁。

闞闻走到那两相依偎的人儿身旁,看见安慰着遍体鳞伤的洛英的皇帝,虎口的伤撕裂开来,又流起了血,血一直流,沾红了白衣,濡湿了蓝袍。

瞧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复仇的快感消失殆尽,果然,还是执拗地爱着她啊!他无法接近,只好远远地交待:“洛,别怪我残忍!这是真相,你需要找回来的全部记忆!我最后的建议,你能走就走,留下来,永远是无法应付的困境。”

说完这些话,他往前走去,走一路,淌一路的水,到了方才遥指的柳树下,回头看,皇帝抱着洛英仿佛一体,成了渺小的点,自己身后,成群的侍卫正在围上来。

谁也不能让他再过另一种生不如死的囚禁生活,他缓步退到江岸边,在侍卫们的锁链碰到他身体之前,双脚一松,倒入了滚滚的江水,铁浪翻滚,顿时不见踪影。

“闞…闻……啊…!”

耳边最后盘恒的,是洛英啼血的呐喊和哭泣。

遥望的青年跌坐下来,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摔在了船板上,他身边的随从,见他脸色铁青,不敢随便动问,过了许久,才张口请示:“眼见得要下雨了,四爷,咱们动身吗?”

————————————————————————————

车行一路,一路缄默,几个时辰前的欢声笑语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洛英缩在车厢的一角,头发零落着,脸上泪迹斑斑,身上的衣服一半是湿的,还沾了数道血痕,皇帝坐在车厢另一头,仪容端庄的人,从没有那么褴褛过,蓝袍子上掺杂着钱江的水,虎口的血和她的泪。

她先前的样子仿佛不成就了,所幸皇帝出巡随身携带御医,骆正安两粒安神丸下去,有一定的效用,能坐起来了,自己挪到车厢的角落里,大眼睛圆睁着,四肢微颤。

这会子像是镇定了,眼睛垂下去,有些累的样子,他试着把手伸过去。

“不,不要!“

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看了一会儿,慢慢缩回手。

“人已经捞上来了,说不定有救。”

还在骗她,山一样高的浪,纸片一般薄的人,必然已撕成碎片。就算没死,他怎么会救他?就算救了,怎么活下去?已经废了!那是极清高的人,否则,怎么会为了心中所属,十多年不改弦易辙,一直等候?

“如果没…救了,必厚葬之。” 他也有心虚的时候。

方才下了很大的雨,豆子似的,路上披挂的彩灯和彩绸好些被打烂了,现在天色放晴,人们正在更换,这一路,往前走,看到的是更替过后的崭新的喜庆道具,那些先前看到的破烂景象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真死了,也是没法子的事。“ 他狠狠心,说:“日子总要过下去,你要节哀。”

不仅要过下去,还要过好,一切都要遂他的愿。不幸人是死在她面前的,否则,简直是皆大欢喜的事,要混杂在万寿中一起庆祝。

全怪他吗?她自己呢?从二月到现在,她心里其实已经做好再也找不到阚闻的思想准备了。然而,就算这样,她还是沉浸在与他的情爱中,昧着良心,不能自拔。就在方才,去白塔的路上,这车里,她攀附着他,他嘴含着她的耳珠,手放在裙裾里,闷声说:“去什么白塔,不如回宫。”

彼时以为甜蜜,现在想起来,是践踏在人命上的狼狈为奸!不仅如此,那些新鲜记忆,热腾腾跟刚出笼的包子似的,原来是黑面糊的,掰开来,一股子脏血。罪恶!龌蹉!令人恶心!

车回到了定安路,先过“天颜咫尺”的牌楼,又过了“普天同庆“的牌楼,没行多久,一转弯,便是西泠桥,西泠桥上身穿吉服的太监侍卫若干,见了他们的车,一个个互相传话,末梢的那个撒丫子跑起来,在车里都能听到“銮驾已到!銮驾已到!”的通报声。

鼓乐声奏起来,被雨打蔫的彩旗换上了新的,在下午的好日头下,颜色明亮而鲜艳,迎风振振,兴高采烈的样子。

“虽则一些庆典取消了,有些礼还是要完成,大仪上不能马虎。” 车进了孤山,没多久便要停下来,他见她形神初定,叮嘱道。

“呵。“她终于发出声音,但没接他的话茬,问:“他的尸体?”

“放东门外的殓尸房,明儿处理。“

车停了下来,因为两人衣着形容都不好看,一干人等都已肃清,只有几位近侍,在他下车的时候,她在身后说:“好!”

这声好过于松快,反而让他心悸,回过身来,她正漠然望着他。

“洛英!”他正色说:“今儿是大日子,举国看着呢。”

她还是那张脸,道:“不就是装模作样吗?我懂!”

赵一飞率六名近侍跪侯圣驾,皇帝下车时,他抬头瞄一眼,吓了一跳,忙命六名近侍护住皇帝,匆匆往寝宫而去。

“她有疾,不必出席典礼。她房内,一应利器,尽数撤去。另增派人手,须臾不可无人看守。“ 皇帝边走边吩咐,句短气急:“少一根毫毛,提你头来见!”

女官刚对命妇们宣布今日娘娘身染微恙,不能出席寿宴,红衣太监奔袭而来,到了门口,高声唱诺:“娘娘驾到!“。

一众人等都跪下了,礼乐奏起,优美的丝弦,丝弦声中,洛英头戴点翠嵌珠朝冠,身穿石青缎绣龙凤吉服袍,颈挂珊瑚朝珠,点了口脂,画着腮红,神态凝重地出现在红漆高门之外,她身后,迤逦跟了十多位侍女,未及她伸手,织锦认秋一左一右出现在两侧,恭谨奉上双臂,在众口一声的恭迎声中,她由两婢的搀扶着,跨进了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

因读者要求,加个尾篇。再啰嗦几章。

季末之末:圆

第112章 爱

娘娘坐下没多久,刚开始布菜,太监传旨说皇帝亲临赐寿酒,于是众人皆下跪,没多久皇帝出现在门口,他身穿深蓝色缎绣九龙吉服袍,头戴嵌金龙帽顶的夏吉服冠,华服荣冠,尊华端穆,比前几日在灵隐烧香时见到的,更添威仪。皇帝跨进门槛,众人都低着头,只见那金龙靴蓝绣袍一路往跪在地上的娘娘而去,到了跟前,忙不迭地扶起她后,才说:“平生!”

众人都站立起来,皇帝不让坐,只携着娘娘的手,道:“你怎么还是来了?不是身子不好吗?”

娘娘道:“身子是不好。但是皇上的寿辰,难得一次,怎么着都不能马虎了。”

皇帝没说话,两只手紧拉她的,对着她看了又看,许久说道:“尽让你为难了!”

她抿嘴一笑,道:“应该的。”

他搀着她,小心翼翼地,让她先坐侧座,她不肯,他执意,看她坐下后,自己才入主座。

“坐!“ 太监一声唤。

满殿的珠环翠绕一一坐下,又继续布菜,布完菜,皇帝赐酒,这期间,他的一双眼,时不时地放在侧座的娘娘身上。这样的伉俪情深,在座的女眷见了,无不羡慕十分。

毕竟不能在女席久坐,皇帝离座,她率众恭送,他意味深长地瞧她,语重心长地叮咛,都是让她保重凤体,但凡有些累,不必硬撑之类的话,声音轻,对她一人说的,有一嗓没一嗓地,入耳全是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