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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世清秋(41)

作者: 姜谈 阅读记录

云姻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能出去呀,小姐,万万不能的。”

那司机也应声道:“是啊夫人,万不能出去,再等一等,治安的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遇上这样暴. 乱的场面,轻寒心中自然十分忐忑,如若她当真下车去,想是那些人做出怎样过激的举动来都是有可能的,但她又想着,若那位教授果真是有什么冤屈呢?

其实她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的衡量,那人能如此得人心,想必其中定有缘由。被捕入狱已是大难,却尚且有诸多人为他出头,岂不令人稍有慰藉。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当年亦是遭人设计,身陷囹圄,不得善终,可笑的是自己却还对着歹人感恩戴德。

思绪戛然而止,她毫不犹疑地握住门把,用力向下按去,车中两人已是制止不及,车门立即便被打开了。外头的人显然以为她是不敢下来的,不由得颇感讶异,场面顿时变得一片安静。她将车门“嚯”地推开,人群便往后退了几步,空出一小块地来。

那些人是不识得她的,又往车里寻去,以为里头还坐着什么大人物,“车里的人为何还躲着?”

轻寒站定后,道:“车里没有旁的人,只是两个随从而已。我亦只是顾家一介女眷,向来不知政务,你们这样围堵着毫无用处。”

有人小声说道:“她好像是顾家的四少奶奶。”

那带头的有一人,工人打扮,闻言说道:“原来是咱们的司令夫人,果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挡着你的阳关大道了。”这人说话提着十足的嗓子,表情更是讥诮,分明就是在与她打着阴阳怪气的腔调。

轻寒倒也不生气,反是淡淡一笑,“这位先生,且不说这路是大家的,你们挡的是大家的路,只说各位如此费心费时在这里截住我,诚然是徒劳无功的。倒不如将实情与我一说,或许,我还能尽些绵薄之力。”

那人又道:“你们是一家子人,难道还会向着外人说话?只怕你更本就是在唬我们罢。”

轻寒心中已略略有些生愤,疾声道:“凡事皆在一个理字,这位先生若是信不过我,那便索性将我绑了胁作人质,好去军政司令部的门口谈判。”

“你以为老子不敢么…” 想是被她惹急了,那人作势就要动手,后头却突然窜上来一个人,将他一把攥了住。

上来的人向着轻寒说道:“对不住,夫人,李教授无故被抓,大家都是急红眼了,才会做出这般事来,看在我与您同学一场的份上,还烦您莫要与他们计较。”

轻寒这才想起此人来,他在学堂的时候曾经追求过莫晓棠,见自己与莫晓棠亲近,有好些次便托着自己给她送信来着,毕业后便留在了学堂任教,现在也只记得他姓赵而已,“想不到是你,你放心,只要他们再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我这里自然是无妨的。”

“多谢夫人,”赵同学点了点头,又转身与那些人道:“赵某曾与顾夫人师从一处,若各位信得过赵某,赵某便敢用人格担保,顾夫人定会全力相助,若是各位信不过,那就先将我绑了。”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皆是你看我我看你,有个学生率先说了一句,“赵老师,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

又有人说,“赵先生这话说的,我们自然是信得过你。”

……

大家都看向先前领头的工人,他越发地羞怯起来,只好有些扭捏支吾着说:“既然赵先生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自然是信你的。”

“如此便好,”赵同学又向她说道,“夫人,那便劳您说话了。李教授一向为人正派,洁身自好,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抓人,还想用言惑民心的陈词滥调来搪塞我们,我们自然是不能罢休的。这件事若是没有一个结果,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轻寒道:“既然我应允了你们,那么是与不是,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只是你们需得给我一些时日。”

“自然,只是还请夫人尽快,李教授毕竟是从文之人,我怕时日拖得太久……”他欲言又止,轻寒当然明白话里的意思,“我知道的。”

☆、10 轻风拂面微波起(5)

轻寒吩咐司机将车直接开到了军政司令部,门口拦着岗哨,她是第一次来这里,自是无人识得,站岗的卫兵按规矩让他们下车检查,其中一个又摇了电话进去,过了好一会儿倒是严旋庭亲自出来了。

他见轻寒一行人被拦在外头,又让下了车,便对着那卫兵道:“这是司令夫人,往后再见着,直接放行便可。”

那卫兵应了一声“是”,又对着轻寒低了低头,“方才对不住了夫人,在下也是按着条令办事。”

“不碍事,凡是总要讲规矩的。”她这么说着,心里越发觉得这军中的一股正义之气,不管是严旋庭,还是这放哨的卫兵,皆没有因她的身份而显得过分的迁就,只是秉公办事之余,又遵了寻常的礼数。

严旋庭将她带到一处小院落里,这院子是顾汝生在时命人建的,就位于军政办事处的后头,为的就是公务闲暇之余可来此稍作休息。

为了添些意境,顾汝生还为它取名为“竹音汀”,其中意味亦是不言而喻,并亲自提了门匾悬在厅里,那字瞧着倒是苍劲有力。

“夫人稍作歇息,四公子稍后便来。”严旋庭自十几岁便跟着顾汝生,十余载的时光转瞬即逝,他也算是瞧着顾敬之长大成人,如今老主易少主,他却还是改不过口来,依旧喊着顾敬之为四公子。

“好,有劳严副官了。”轻寒微微颔首道。

她送严旋庭至门口,顺势出门去将这院子观察了一番。这是一座十分精简的中式庭院,四周围着略高的墙,墙下是红漆石桩的柱子,撑起条通底的围廊。

廊前院中种了两棵树,想来开花的季节还未到,便还是光秃秃的,只是她稍一看那枝干,就认出了是两株紫薇。正楼旁还养着一丛凤尾竹,培在特地迁来的湿沃土地里,长得倒是高盛,枝条都已经越过墙头伸到了外面去。

轻寒在外头走了一遭,才回到方才被领至的前厅里,说是前厅,其实不过是一处装饰齐全的小花厅。出了小花厅才是到了正真的厅里,和所有的老派宅子一样,置了上等梨花木椅的上座,两侧是一溜的高背官帽椅,好不正紧。再往前几步就是往楼上去的扶梯了,她踏上去两步,扶着扶手扭身向上望去,却是什么也瞧不见。

“我可是没在上头藏了人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寒转头见是他,一下就从楼梯上跨了下来,踉跄几步便站到了他的跟前。顾敬之忙伸手搀住她,嬉笑道:“若是不安心,只管上去瞧一瞧就是了。”

听他讲着这些俏皮话,轻寒自然觉得好笑,但心中到底端着旁的事,便是无暇与他说笑的,只是与他又往小花厅里去。

“方才在街上的时候,见这梅子饼新鲜,便带了一些过来,你要不要尝尝?”她打开茶几上的铁匣子,一股梅子的清香就散了出来。

“这饼……”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电话铃声给打断了,是从前头办事处接过来。只见他凝神听着话筒,一言不发,眉头却是一寸寸地皱了起来,最后淡淡应了一声便挂断了。

“出了何事?”轻寒见他脸色沉重,亦是生出些紧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顾敬之撩了话筒,就只是上下打量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反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道:“你遇上那样的事,为何不与我说。”

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那一场躁动,消息已然传到了他这里,“我没什么事,况且,这不是还未来得及与你说话么。”

“好,”他将她往那软绵的沙发里一按,“那我现在听着。”

轻寒便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前前后后的与他说了一遍,“我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