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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世清秋(76)

作者: 姜谈 阅读记录

陆绍迟压着声音,面目有些发狠的狰狞,对那略略慌张的丫头说道:“你先下去,就说我稍后便到,别的一个字都不要多嘴。”

丫头浑身抖动一下,不住地点了点了,便退了下去。

他不知是拿了什么东西,随即就将轻寒的嘴堵了起来,又把人整个儿塞进了璧上的衣橱里,那衣橱本就是嵌在墙里的,橱门与墙面是一样的花色,合上之后就只有一条细不可见的缝隙,外人是极难发现的。他又解下自己的领带,将她的双脚绑在了一处,取下她脖子上的绷带挂绳,将完好的另一只手缠住,死死打了个结。

陆绍迟的眼里满是怜惜,拉上橱门之前,歉意道:“对不住,委屈你了。”

然后便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只从那一条狭细的缝里,传来一点微弱的光亮,而那光下,是被泪水漾满的无助双眸。

☆、19 爱是微光(3)

陆绍迟走出房门的时候,顺手打开了高脚案几上的留声机,黑色的塑胶片便开始一轮又一轮地旋转。

他在楼梯顶端稍稍站了一站,就看见了下头厅里站着的人,放开皱着的眉目,旋即又笑着往下走去,“不知顾帅到访,实在是有失礼数。”

顾敬之动了动身子,朝他看去,“陆先生言重了。”

陆绍迟忽的笑意微僵,探首看了看随在他后头的一队卫戍,是个个背着长.枪,半数已经进到大厅里,俨然是气势汹汹的。他有些压抑地一笑,任是机关算尽却还是心里发虚,“这是……”

顾敬之向后转了转,旁侧的人赶紧递过一样东西,是一张对折而叠的纸。他一边摊开那纸,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人说您陆先生的买卖,做的是黑白两道的生意,私下里藏着不少的违禁物品,这是警察署的搜查令。”

陆绍迟岂会不知他真正的意图,若真是为着生意上的事,只怕自己早是要坐穿牢底了。而他早不查晚不查,又怎会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查?

况且,这甬平城里暗度陈仓的事,实则也就只有那么几条路子。而因着盛家的关系,他顾敬之想必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的,更不用说是这般堂而皇之的上门来。既是如此,他的目的,便显然只有一个。

陆绍迟轻搓额际,不解道:“这究竟是何违禁之物,竟要劳驾到,您亲自出马的地步?”

顾敬之笑了笑,上前两步,“是什么,搜了不就知道了,冒犯了,陆先生。”

话落,他便向后摆了摆手,身后的一队人得了命令,便四散入内,行动虽不野蛮莽撞,却亦是仔细的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陆绍迟点了点头,十分大方的样子,他后退一大步,手臂一伸,“请便罢。”

顾敬之负手踱步,暗自扫视着略显空旷的大厅,模样是散漫而不经心的。他的步子很慢,慢到每一声的回响,都能够被清晰地听见。

在路过扶梯口的花瓶时,他对着那一朵嫣红,便是随手一点,花瓣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洒在暗红的绒毯上,只留下嫩黄色的一簇花蕊。

陆绍迟的手心里,隐隐冒出一层汗来,随着顾敬之走进那屋里的脚步,变得越发湿润。悠扬的音乐声充满着整间屋子,大约是西方的古典音乐,又衬着里头简雅大气的装点,更显得主人的品味不落俗套。

音乐的声音有些大,顾敬之见他并未有关上的意思,便道:“陆先生的品味,果真是不同一般的。”

陆绍迟笑道:“不过是一些,读书人假模假式的毛病罢了,不足挂齿。”

顾敬之听了,亦是笑笑不说话,顾自沿着墙沿缓步走着圈,犀利而精明的眼神,不放过半点的线索。

只是,从那墙后传来的阵阵敲打之声,被淹没在高亢激昂的起伏中,他到底还是没能听见。

透过缝隙,轻寒可以清楚地瞧见在外头的就是他,心头燃起的希望,促使她奋力地拍打着四壁。只是她的四肢皆被缚住,全身发麻,再加上本就重的身子,根本就使不上多大的劲,双脚才没跺几下,便失去了力气。她只好用额头去撞那壁门,一下又一下,丝毫不知疼痛似的。

只是她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却越来越弱,到最后,甚至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了。她把头歪向一边,微微喘息着,因为意识涣散而变得迷蒙的眼眸,无力地看向外头,手指轻轻地弹动了一下,却是再也无法举起。

顾敬之总觉得这屋子是不同的,可也并未发现任何的异样。他走过那转着的留声机时,抬手就将唱针从胶片上拨了下来,乐声戛然而止,空间里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陆绍迟的心里却是如同擂鼓,他有些小心地瞥向衣橱,只见那里严密如无缝,是悄然无声的。神色因不安而四处漂浮,就见那沙发的脚踏旁,赫然躺着一条丝质的帕子,而就在下一秒,那帕子便被捏在了顾敬之的指尖。

陆绍迟当即说道:“方才雅言来过,应当是她落下了的。”

帕子的一角,绣着朵简单的玉兰,花样倒是平常多见的。只不过,令顾敬之更为清楚的却是,这绝不会是盛雅言东西。他两人毕竟自幼一同长大,一些平日的喜好,还是了解一点的,而那些所谓旧派的物什便是她最为不喜的,像是长衫,像是苏绣的绸伞,亦或是这样的丝帕……

他搓了搓指尖软滑的料子,弯腰将其放到了案几上,低垂的面目上笑意聚起,“陆先生不必解释。”

陆绍迟暗悔多言,才想到他并不曾问起什么,反倒是自己急于辩驳。他懊恼着,但凡是涉及到她的事,偏差总是来的这样多。

俩人回到楼下的时候,所有的卫戍已是列队齐整,顾敬之见那为首的卫队长,轻微的向着自己摇了摇头,便道:“看来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今日之事,还望陆先生见谅。”

陆绍迟颔首道:“是陆某应当感谢才对,若不是顾帅今日还予清白,这悠悠众口怕是难以堵住的。”

顾敬之看着眼前故作顺服的人,杀伐的寒意皱起,面上是毫无波澜的,知道一声“留步”,便转身大步离开。

等到最后的两个卫兵彻底离去后,陆绍迟便拿起了电话的听筒,飞快地播出一段号码,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最迟今晚十二点,我一定要上船。”

夜里的风很凉很凉,江岸上更是如此。

已经是深秋初冬的季节,昼夜里的温差极大,轻寒的衣衫还是略略显得单薄的,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陆绍迟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就往她的肩头披去,轻寒微微挣扎了一下,衣裳就落在了地上,在清冷的月光下,扬起一地的尘土。

陆绍迟捡起衣裳拍了拍,也不穿回去,只是挂在臂弯上,“那便先回车里罢,船很快就到了。”

话落,轻寒便向他投去愤怒的目光,从来没有一次,她会像此刻一般的憎恶他。这样的陆绍迟,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模样,他曾经如同阳光的明亮,已经完完全全的被黑暗所吞噬。就像是在一个漆黑、潮湿而狭小的世界,一个,陌生至极的世界。

平静的水面,荡起宽泛的涟漪,传来阵阵的水声。一艘小船渐渐向岸边靠近,只有船头荡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他们看不见船夫的脸,只听见他喊了一句,“是陆先生?”

陆绍迟答应一声,就像那人走去,借着油灯昏暗的光,轻寒看见他掏出一卷厚厚的钞票,向那船夫递去,“快,立刻就走。”

可那船夫却是迟迟没有接过去,反倒是耍起了坐地起价的手段,“大半夜的,您这突然就要走,也没说是两个人,回头我还得送您折回来,就这么一点钱,划不来呀。”

陆绍迟有了些许的怒意,厉声道:“就你这么一辆破船,还敢漫天要价。”

那船夫似乎吃定了他的非走不可,仍是不松口,“就这一辆,您爱要不要,不过这南下的船,可是就快开了,要是现在走还能赶上下一个停靠,若是错过了,等船再一出了甬平地界儿,您就只能再等个十天半个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