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诛心。
其他人的反应也并不慢，谈判组和闻讯赶来的桓策昀都目光震动而复杂地看着两人。
在这节奏极为紧张的气氛中的罕见死寂里，时药抖了抖眼睫，唇微启。
“……给我。”
“……”
“戚队长，把面包和水……给我。”
“……”
“——”像是所有情绪被压抑到一个极致的爆发，女孩儿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男人，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倏然滑落——
“戚辰！我让你把它给我你听没听见！”
女孩儿的声音都带着抖。
而所有人震惊地看见，他们那个挨了刀血流如注时都不会有什么表情变化的特警中队长，在这一刹那，在女孩儿带着哭腔的声音里，突然红了眼眶。
他猛地抓回了面包和水，塞给旁边的人。
然后戚辰转回头，在时药被镇住的怔然里，伸手解开了她的医师服，动作强硬地扒了下来。
“防弹衣。”
他声音嘶哑地开口，目光如刀地横向一旁。
桓策昀回过神，刚想叫人去拿，跟着脸色一变：“之前刑警警力抽空……备用的防弹衣都借走了。”
“……”戚辰面无表情地转了回来，抬手直接脱了自己的制服和里面的防弹衣。然后他拉过女孩儿的手臂，就要给她套上。
“戚队……”
旁边的人犹豫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但时药却被叫回了神。她脸色顿时变了，挣扎起来，“我不要你——”
“你要是想我死，你就别穿。”
打断了时药的话，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时药的动作被这话震在原地，男人手上的动作力道丝毫都没放轻，强硬得近乎暴虐地给她套上了防弹衣，然后扯过旁边的医师服重新给女孩儿穿上。
最后一颗扣子飞速扣好，戚辰冷眼转向旁边——
“还剩多长时间？”
“……一、一分四十九秒。”
“一队我来带队，吸引嫌疑人注意力。”戚辰转头看向桓策昀，“二队三队你负责指挥，注意安全……务必解救一号人质。”
桓策昀皱眉：“戚辰，你——”
“别跟我浪费时间。”
戚辰拿过一旁自己的枪械武装，抬手示意。
“一队，跟我出发。”
…………
几十秒后，时药在前，两米外以戚辰为首的特警队员提枪在后，脚步极轻地快速进入整条被封锁的长廊内。
临进入危险区域前，戚辰喊住时药。
“敲门，诱捕……记住了？”
“……嗯。”时药没敢看戚辰。从刚刚亲眼见戚辰红了眼眶之后，即便只刹那便压了下去，她都担心戚辰哪根神经搭错，会直接把她扔出行动。
时药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到心电图一室的门前，拿着矿泉水瓶的那只手抬起来敲门。
里面凶恶的声音传出来——
“别耍花样，自己开！”
时药做了个深呼吸，放软了声音，“我怀里抱着食物，实在打不开……”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在时药几乎要皱眉准备换方案的时候，极轻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时药心里一松而后又一紧，目光动也不动地盯着房门。
戚辰以最低的气声侧过头，对准对讲耳麦，“二队准备。”
几秒之后，心电图一室的房门被打开了。
房里的犯人以手枪抵着哭得涕泪四横的徐可可的太阳穴，瞪向门外的时药，“怎么用了这么久才回——”
他话音戛然停住，突然惊觉地看向时药右侧——特警一队埋伏方向。
“你他妈敢骗老子——！”
犯人的神情瞬间凶恶狰狞，手里的手枪直接转向指向时药，食指毫不犹豫地冲着扳机扣了下去。
时药瞳孔猛地一缩。
恐惧如同无可逃避的利爪狠狠地捏住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想转过头再看一眼右侧。
……她突然有点后悔。
她该抱一抱他再进来的。
而就在这刹那之间，枪声响起，歹徒身后的玻璃窗被从楼顶索降的二队特警强行突入。
哗啦啦的玻璃碎响里，时药看见一道黑影蓦地闪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的身体一紧，跟着就被直接带倒向一侧。
只是在半空中，她分明地感受到，抱住自己的戚辰的身体闷震了两下。
……他中枪了。
时药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锤，眼泪哗地一下湿了脸庞。
“戚辰……求求你……别……”
她重重地和男人一起摔在地上。
无尽的骚乱里，那人咳着血在她耳边嘶声。
“别哭……兔子……”
第50章
“快快快快快快……——抬上病床！推伤员去做CT！检查子弹情况——！”
“主任——受伤警员抱得太紧…………分不开啊！”
“……先一起推过去——！”
“…………”
昏暗的灯光在头顶四处乱晃，嘈杂的声音冲入耳道，拼命地鼓噪着脆弱的耳膜……
时药仿佛听见心脏里的血液用力地撞击在心脏瓣膜上，脆弱的脏壁好像已经无法承受那一下又一下的力度，不知在哪一个时刻就会破碎倾洒。
有生命危险的是挡在她身前的男人，但她却前所未有地尝到了濒死的感觉……
“求求你……”时药在那刺鼻的血腥味里喃喃，她几乎能感觉到身上的人咳出的血流下她的锁骨，像是最浓的硫酸或者岩浆那样滚烫。她徒劳地扩开了瞳孔，却觉得眼前那些苍白都不是光。“……求求你……戚辰…………别这样……”
泪水涌出睁大的眼眶，把她脸侧溅上的血迹冲淡了一层。
红色的眼泪流进耳边的发根里。
某个时刻，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再次咳出了一口血。
滚烫滚烫。
女孩儿绷紧的意识终于再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
像有什么铅砣一样的重物，把她的意识拉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
时药初一睁开眼，面前白花花的一片。
过了几秒，她的眼睛才逐渐恢复了正常视物能力，理智和意识也随之回笼。
轮科……心电图室……犯人体检……劫持……特警…………
——戚辰！
时药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就地弹坐起身。
旁边趴在病床边上休息的秦月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直起身睡眼朦胧地看向时药。
医生的特技之一就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清醒，所以没用几秒，她就反应过来一把按住了要下床的时药——
“药药——你冷静！”
“……月姐，”时药看清秦月的脸，连忙反手抓住对方慌张地问：“他怎么样了月姐——他没事吧，啊？”
“药药，你冷静一下听我说——你再发疯也对他的伤情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
时药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
但在秦月安抚的话声和拥抱里，她终于慢慢调节过自己的呼吸节奏，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
确定时药脱离那种一不小心就能激动到休克的情绪状态，秦月也松了口气。
“之前已经以最快速度推他去做CT了，你放心，不是最坏情况。”
秦月这样一说，时药确实是把心里提的那块大石头松了下来。但她仍旧有些手里发冷地抓住了秦月的手，嘴唇微栗地问：“CT检查情况如何，脏器都有什么创伤吗？”
“万幸的是，除了肺部以外，其他脏器都没有受到损伤。”
“……肺部？”时药瞳孔缩了一下，“肺穿孔吗？”
“嗯。”秦月点点头，“他身体里一共两枚子弹。第一枚情况很轻，射入左臂，除肌肉损伤外无险情。第二枚是从后胸壁射入，穿透右肺，进入前胸腔脊柱旁……万幸没有伤及脊柱。”
秦月神色稍稍凝重，“但是这枚子弹导致了胸腔内出血，和轻度肺挫裂。好消息是，他受伤地方就在医院，胸腔内持续出血可能导致的失血性休克以及肺挫裂可能引起的气胸都没有发生；进手术室前没有任何呼吸衰竭迹象；最重要的，没有大血管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