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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野(69)

作者: 四日寸 阅读记录

等一根烟抽完,迟野长呼出一口气,薄唇缓缓扬起淡而满足的笑容。

大门前已经空了,他又看了一会儿,才启动车子离开。

**

回国后,梁洛总给初衍发消息。

也不说什么重要的事,就只跟她提一些琐碎的事儿。例如做了什么菜,晚上喝了多少酒,去超市的时候被陌生人送了一束鲜花……之类的。

初衍想,她很孤独。

最近一次聊天里梁洛说,自己从楼上的邻居那里买了一只刚出生的幼犬回来,手忙脚乱,觉得照顾不过来,正在考虑要不要送回去。

初衍对此不发表评论,只问她狗长什么样。

“特别丑,黑色的,小小的一只。”

梁洛还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初衍一看,皱眉,恩,的确不好看。

梁洛说:“我明天就把它送人。”

结果过段时间初衍问她狗送给谁了,梁洛说:“没送,越长越漂亮了,我突然舍不得。”

周末,初衍出门。

她有段时间没离开孤儿院了,但生活用品需要添置,她不得不出来一趟。这商场大得有点绕,她一时找不到方向。

买完东西后还是问路才找到出口。

下午,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

她没车,出行除了公共交通就是打车。

谁知才打开手机,身后传来两声鸣笛。

一回头,看到一辆黑色车子。

……有这么巧的事儿?

迟野把车开到她面前,没等她上车就下来了,然后拎起她脚边两个大号购物袋,“放后备箱?”

“……”初衍看着他,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周末,他身上穿着全套西装,领带整齐一丝不苟。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上了副驾。

不知为何,今天他的气息格外浓烈。

车离开路口,初衍问他:“吃饭了吗?”

迟野沉默一瞬:“没有。”

“我也没,去吃点?”初衍说着打开手机,“不用往那开了,我查查附近的餐厅……这有停车场吧?”

“有。”

他说着,在前面转弯,很快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初衍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

他看向她。女人穿着黑色的衬衫裙,正低头在看手机,皮肤白皙,短发懒懒地耷拉在耳朵上。

迟野伸出手,指尖还未触及到她的发丝,初衍抬头:“怎么了?”

他淡定地说:“这里乱了。”

然后轻轻抚了一下她耳边的发。

初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不逃也不避,神情自然而放松。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

初衍说:“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迟野敛眸,低声道:“不然去我那煮点东西吃吧,正好我买了菜。”

初衍转头凝向后视镜,看到镜子里的女人耳朵浮起淡淡的红。

“我好久没下厨,手生。”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声线藏着一丝不易发觉的紧绷。

迟野闻言笑了笑,嗓音比之前更低,“我还行。”

第63章

不知为何, 再见后他们似乎常陷入冷场的状态。好像谁都在酝酿着要说些什么, 却最终只有沉默。这在过去是没有的。

初衍不着痕迹地打量迟野。

是什么会让一个人的气质彻底改变呢?

她是,他也是。

不知不觉,他们都好像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与两年前不同,与六年前更不同。

往日的张扬、疯狂、轻佻与傲慢, 在时光的淬炼下统统躲回身体,留给别人的只剩捉摸不定地沉稳与平静。

其实这样并不见得好。

藏太深的人,心里的苦也就越多。

车窗外的街景是熟悉而陌生的, 变化不算大, 只是跟她记忆中的感觉不大一样。

“你今天还上班?”初衍问。

“恩,上午。”他看看她,问:“要不要喝水?”

是有点渴,初衍点头。

“在你前面的柜子里。”

初衍打开,拿起一小瓶水, 想了想问他:“你要吗?”

他低声说不用, 又看了她一眼。

初衍的手已经摸到另一瓶,闻言缩回,沉默地靠回椅背。不知为什么,那个瞬间,她感觉到他是想要的。就像刚才在车库, 她觉得他是想吻她。

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里乱了;又说,不用。

“在国外……”迟野抿抿唇,喉咙有些发紧:“怎么样?”

“还行。”

“恩。”

初衍垂眸,顿了顿, 说:“小野,可以不用这样……”

小心翼翼。

他听懂她的意思,什么都没说。

在停车场是一时冲动,他忍了这么多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他是那样想念她。想要靠近她,亲吻她,把她带回家藏起来。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淡定轻松,其实心早就拧紧了。

他很怕吓到她。

甚至她还没被吓到,他就已经开始为刚才的冲动自责。

太着急了,不该那样的。

扶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从见到她,迟野很想问一句话,却开不了口。

犹豫,怯懦,甚至恐惧。

这时候,初衍手机响起来。

老院长在电话里急声说有个孩子不见了。

他坐在旁边听得很清楚,立时转弯朝孤儿院的方向去。

“哎,你别——”初衍挂了电话,“我回去就行,你来回太麻烦了。”

迟野眉眼不动,车速又快了一些,只道:“不麻烦,这里车不好打。”

他这话倒没说错,初衍闭上嘴。

等到了门口,初衍说了声再见急匆匆下车,身影很快消失。迟野一句话哽在喉间,最终咽了回去。

东西都没拿呢,什么破记性。

他无奈,揉了揉额头,把车停到门口的树荫下等着。

一等等到了天黑。

大半天没吃过东西,他胃里空空,一阵阵犯恶心。迟野脸色惨白地靠着方向盘,是胃病犯了。

可他就是执拗地不想走。

万一呢……万一,她想起来了。

痛到意识模糊时,有电话进来。

迟野撑着头坐起,“……喂。”

“你没换号码……”

竟然是初衍。

迟野打起精神,“恩,人找到了吗?”

初衍反应了半秒,说找到了,又说:“我东西还在你车上,走得太着急忘了拿。”

迟野虚弱地弯起唇:“你现在才想起来。”

“恩。你给我一个地址吧,我明天过去取。”

“……”

“迟野?”

迟野闭上眼,冷汗沿着额头缓缓滑落,“恩……”

“你等等,我找下笔……可以说了。”

“……”

“不方便说吗?”

“……”

“小野?”

迟野紧紧捂着胃,他深呼口气,哑声道:“没关系,我下次给你送过来。”

初衍微愣,“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就是累了。”

初衍迟疑地说:“那你……”

“初衍。”迟野忽然叫她。

“啊?”

我忘不了你。他在心里说。

“早点睡。”

“……好。”

通话断了。

迟野用最后一点力气给助理打电话,说完地址就彻底没了意识。

这两年,迟野频繁地做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雪白的房间,初衍穿着黑色的衣服躺在雪白的大床上。她身体冰冷,呼吸停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他如愿以偿,将她困死在白色的地狱里。窗外飘着大雪,天与海的界限模糊而遥远;

可紧接着,她又活了,她还蓄着黑色的长发。他们在过去的房子里疯狂做.爱,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字音破碎却动听。她在床上舒展成最美的模样,不停地笑,浓稠的血液从她的长发缓缓流出,鲜血染红他的眼睛。于是有血泪,一滴滴落下,床单上开出绝艳的花朵。

他用力呼吸,全身的器官都在撕扯,剧烈的疼痛。他像是死去,又像在火上烤,最后身无寸缕被关在天寒地冻之地。他才是下了地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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