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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师是条鱼(160)+番外

作者: 噩霸 阅读记录

太极宫中,种满了洁白似雪的梅花。如今大雪依依,白色的雪落在雪色的花上,竟叫人分不出谁是花,谁是雪。

只能得知那花,铮铮傲骨,迎寒傲放。

即便是再严酷的霜雪,也不得将它打败。

此种傲骨,此种清丽不染的颜色。不由得叫江殊殷想起曾经的仙门废柴阿黎嘉,如今的四脉祖师,萨德星。

他的衣角上,不论曾经还是现在,都绣着敖红似血的梅花。

同一个人,两个不同的名字。

一个是仙界瑶池的清清雪莲,一个是地狱的灼灼彼岸。

他明明象征逆境的梅花,却为自己取名白梅老鬼。白梅白梅,现在的他哪里还是白梅?——还是说,他的内心,其实一直是那朵无瑕的白梅,只不过是被妖红的彼岸所包裹,因而迷了道路?

可不论怎样,不论他是否无奈。恐怕萨德星自己也知,他杀了那么多人,连从小长大的师兄弟都不曾放过……所以这老天,只怕早已容不下他。

长长叹息一声,江殊殷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看向雪地中的人时,目中只余一片温柔: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幻境,甚至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不论这些事在他的突然出现后,是否会有少许影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真正的萨德星已经死了,真正的沈清书也早已独自承受过了。

现在真正最重要的,是与沈清书携手度过此次劫难。

当他看向沈清书时,雪地中烧纸钱的沈清书也发现他的目光。

“为什么不为他们设灵位,与师祖一起放在祠堂里呢?”江殊殷缓缓向他走去,只见他因身体尚未恢复,一张俊秀的脸难得冻得有些通红。这样的他与平日比起来,总感觉更和善亲人了些。

“他们与师父略有不同,只要一日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我便不会相信他们死了。”

江殊殷也蹲下与他一起烧那些白白黄黄的纸钱:“那为何要为他们烧纸钱?”

沈清书的鼻尖红红的,一边脸被橙色的火光映得有了几分颜色:“我虽烧纸,却并不代表,我承认他们已经死了。”

听此话语,江殊殷忍不住笑起来——果然,是我的师父啊。

第135章 生灵涂炭(一)

这场雪, 像是纷扬的鹅毛,只才是眨眼之间, 整个天下便都已是银装素裹了。

太极宫位处高位,与纷乱的世间相比,就好似一处静好的世外桃源。也正是因为如此, 只要沈清书不去留意外面的一切,那么外界的纷扰便传不到太极宫中。

沈清书醒来之后, 没有像江殊殷所想的那样消极。而是比曾经更加爱护自己的身子,让喝药便喝药, 让静卧就静卧。从不需要任何人多说一个字。

曾经为了他能静心休养,江殊殷与众多长老自作主张, 将上门求助的人一一打发。

可到了现在, 江殊殷与众位长老猛然觉得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对此,江殊殷欣慰的同时,却也感到阵阵担忧。

所幸不等他担忧多久, 沈清书的身子便恢复如常。恢复后,与江殊殷所想的那样,他第一件要做的事, 就是走出太极宫, 打算看看时隔一年半后的天下。

虽说, 江殊殷也说不清现在的天下是个什么样。

但从前来求助的人、以及太极宫中出去寻找毕擎苍花惜言下落的弟子的口述中, 江殊殷能隐隐猜到,现在的天下,恐怕已是行尸走肉、巫蛊四溢的天下了。

此次出行, 沈清书只带上江殊殷一人。

两人出了太极宫的大门,走至太极宫门外,看到一道已被大雪掩埋的青石路时,沈清书突然沉默了许久。

曾经,萨德星便是从这里重新回来的。

之后,毕擎苍与花惜言也是从这里下山,至今未归的。

到了现在,一年多以后,师门中最小的他,也要将从这里去到百余年都不曾踏足的红尘。

看着蜿蜒难行的青石路,看着身后巍峨高耸的太极宫。沈清书突然觉得前路茫茫,有些感到迷茫难行。

身边的白衣男子似是看出他的困境,突然伸出一手拉住他。

江殊殷的手,温暖有力,沈清书的手,冰凉彻骨。像是昨日的纷纷冰雪一般。

被他拉住,感受到他的存在时,沈清书方才的迷茫忽地一扫而空!——是了,不管曾经如何。痛彻心扉也好,孤独迷茫也罢,但这一次,他!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这样想着,眼前布满皑皑白雪的青石路,也变得平坦起来。

第一次反手握住他,沈清书的声音清澈有力,仿若誓言一般:“等到这一切平息,我一定立即与你回去。”

他身边的江殊殷轻轻勾起唇角,极俊的眉眼有些霸道:“好。”

他虽只是简简单单回答了一字,但已胜过千言万语。

毕竟他懂他,这就足够了。

——沈清书为何明知身在幻境,却迟迟不归?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身在幻境,知道假若此时一旦回去,眼前不论是痛苦还是欢乐的一切,都将化为尘土,不复存在。

其中,也包括萨德星。

纵然萨德星是他亲手所杀,纵然他也知他的确该死,可对他的情意,却不能说丝毫没有。

沈清书终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有人说,人之所以区别牲畜草木,无非一个情字。而情字,却是被很多人,放在第一位的。

不出仙山不知道,江殊殷虽早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万万不曾料到,这天下生灵涂炭的程度,就是他也不禁频频皱眉。

昔日繁华嘈杂的都城,已是面目全非,变得破败混乱,被厚厚的白雪掩埋地底。

曾经喧嚣忙碌的街道,已是空无一人,瘟疫四处蔓延。

走在凄凉的城中,江殊殷每每落脚,都踩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死相凄惨,被掩埋入深深的雪地中,犹如被活活冰封,死死的瞪大双眼。

江殊殷低头去看,只见他们有的是活活病死,有的是被野兽生生撕碎……在厚厚的冰层下,埋葬的不是褐黄的泥土,而是森森的白骨与猩红的血肉。

此景此物,给人的震撼和森然远远不止于此。沈清书的脸色本就比先前苍白,如今更是显得有几丝惨烈。轻轻握了袖中的手,几次握了又放开,最后双手都微微发着抖。似是再不忍去看,他所幸闭上眼睛,将头转到一边。

江殊殷拍拍自己染雪的双手,正打算从这堆尸体边起来,却突然听见在他们不远处,似是有不少人慢吞吞的朝他们走来。

若是以前,这种声音自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是全然不值一提。

可如今,先不说他们一路走来,一个活人也不曾看见,更不提怎么一来人,就是这么多脚步声!

发现这一问题的江殊殷俊眉一轩,与抱有同样疑问的沈清书对视一眼,而后双双进入戒备!

下意识的,江殊殷足下一挑,挑起脚下的一把黑刀,握进左手中。

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沈清书默默的瞄他一眼,后者便立马会意,低声道:“虽说我右手也能使剑,但若是实战,还是用刀比较顺手。”

瞧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江殊殷悄悄一笑:“曾经我出了些意外,右手废了,再握不起武器。虽说后来经高人医治好,但到底还是不如当初灵活。”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沈清书透露此事,沈清书俊丽的眉轻轻皱起,本想说些什么,却因时机不合,而强行压下。

远处的来人脚步密集缓慢,像是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团团包围,感觉极多的同时,又觉有些奇怪——若是常人,那么多的人同时走过来,即便此刻不允许发声,却也应仍有切切私语的说话声。

而不是像如今一般,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就像走过来的不是一群活人,而是一具具的尸体!

江殊殷和沈清书背靠背,屏气凝神。堤防着四周,握紧手中的武器,一刀一剑,皆是寒光闪烁!